这人断断续续的讲了个经过。

    他叫叶大石，本是石门郡一普通农户家。一家三口，靠种地为生，生活清苦。十三年前的一个夏季夜晚，他当时才十一二岁。

    半夜感觉到一股尿意，于是就出了房门，在院子菜地放水时，一股凉意从脚窜到头上，感觉有人在看他，于是向远处树下看去。

    果然有一团诡异的人影在树下，将他吓得半死，一声惨叫喊出，那团人影就已经在眼前，脸部五官完全隐在看不穿的一团阴影中。

    将他提了起来，就在他恐惧到脑海一片空白，将死之际。

    他的母亲不知怎么出门了，看见这一幕，于是跪在地上，哀求道：“大仙你要吃，就吃我，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吧。”

    那个阴影一顿，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愿意用你的心换你儿子的心吗？”

    母亲先是无限眷恋的看了看叶大石，然后点了点头，答道：“我愿意，求大仙放过我的孩子。”

    叶大石瘫倒在地，那个阴影抬起一支手，䄂中飞出一道黄光进入叶母胸口，接着一团绿光包裹着还在跳动的心脏飞了岀来。

    阴影消失不见。

    叶大石回过神来，哭喊着连滚带爬到叶母身边，发现母亲并没死去，但是从此痴呆了。

    叶父岀来连忙背着叶母去镇上找大夫，大夫也没办法。

    叶大石也曾行走几百里，一路沿街乞讨，风餐露宿，去参加修行门派的灵根测试，但没通过。

    找过修行者，要么找到了，但是表示没有办法，要么就是完全不理会，甚至差点丢掉性命。

    叶大石学了一点武艺，干起了压镖的行当，帮母亲恢复神智的想法渐渐淡去。

    直到察觉的姜越是修行者，又重新燃起希望。

    姜越听完，觉得稀奇，对叶大石沉声道：“我这人有一好，就是闻恶必究，这事我管了。你母亲，我也想法，看看能不能救。”

    叶大石感激涕零，又要跪下，姜越脸色一变，冷声道：“我除了一好，还有一恶，那就是不喜人跪。”

    叶大石弯了的膝盖又直了起来。

    姜越想到自己意欲弄清那大劫，首先得了解这天下是个什么情况，心中有了计较。

    于是又与众人交谈。

    头人叫叶信，听他讲很久以前，这片大地上妖魔横行，以人为食，黑瘴弥漫，草物不长。

    人类只有稀少的几个部落，通过每年献祭童男童女，以求大妖庇护。过着茹毛饮血，没有文字没有制度的愚昧无知，野蛮的生活。

    大概八九千年前，玉冠仙人从天外天来到这片土地，用无上法力，镇压三十六魔，诛杀七十二妖，消灭一百五十个妖国。

    又驱散黑瘴，平天下五十万三千两百四十五山，治八万一千零八十河，导三千三百六十五江，始有这万里平原。

    传儒道于各部落，人类终于脱离愚昧，建国家立制度。

    传仙道于各大山，从此凡人可以修行，长生久视，飞天遁地，与妖魔抗衡。

    而他们所处的嘉国就是天下最大的国家，已历五朝，此时正是卫朝。

    卫朝地辖十七州，他们下了山就是临州石门郡。

    众人中有十八人都姓叶，都是石门郡叶家的偏远分支。

    有的是父子相承，世代为武夫，为叶家押运货物，收入比农夫好一点。

    有的是农家出生，因学了武，便干起了这镖夫的行当。

    姜越听叶信讲此间凡人要灵根才能修行，便留下心来。

    谈话至深夜，对他们的有所了解。姜越让他们绝了为奴的念头，但又表示下山，于众人另有造化。

    众人略有失落，在他们看来，还有给仙人为奴，享百年富贵更大的造化吗。

    第二天，众人继续上路。

    独夫道沿江修建，长有几百公里。蜿蜒曲折，栈道或穿石壁或悬空，脚下就是流速极快的交江。

    交江本叫白蛟江，玉冠仙人除去白蛟，更名交江。

    是兹江最大的支流。

    因了那晚的事，众人也不装模做样了，对姜越毕恭毕敬。

    又行了一两日，来到一拐角处，前面的人明显一顿，复又前行。

    待姜越过了拐角，见相距百米的两侧悬崖，栈道这一侧，一黑衣男子，年约二十出头，束发戴冠，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一手撑在栏杆，一手自然垂下，拿着一柄黑色剑鞘的长剑，随性的跨坐栏杆上。

    眼睛看着姜越一行人，口中念叨着：“单，双，单，双……诶，还有个道士。”

    多看了姜越几秒，见后面没人了，笑容更甚，笑着问道：“你们一行人就是这么多人？”

    头人下意识的看了眼姜越，见他神色如常，回答道：“回阁下，是的。”

    男子哈哈哈，得意的甚至到了猖狂的地步笑了几声，向另一侧悬崖上的坐在一手臂粗的杂树上，穿着青衣，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如同乞丐，腰间别了个红色葫芦的中年男子说道：“是单数，红葫芦，你输了，赶紧束手就擒吧。”

    却不想那个叫红葫芦的男子也得意的大笑几声，声音在山谷间回响，震得头人等武夫连连后退，双手捂耳，面露痛苦之色。

    红葫芦笑道：“明明是你输了。”

    黑衣男子神色一凛，笑容不变，但已经带了几分危险的气息，冷笑道：“怎么，敢耍无赖？我可是最恨打赌不认账的人了。”

    红葫芦摇了摇头，笑道：“半剑公子最信守承诺，最恨不守承诺在修行界是出了名的，我可是深感敬佩。”

    黑衣男子笑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红葫芦反问道:“你好好想一想，我们三天前的赌约是什么？”

    黑衣男子被他问得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回道：“当然是下一波从这过的人，是单数，你束手就擒，是双数，我放你走。”

    红葫芦又道“你是正派人士，想必不会欺骗我。因为这条栈道平时只有普通人过，修行者一般不会走。所以当时说的是过的‘人’，我们是不是默认的是指普通人。”

    黑衣男子抿了抿嘴，看了眼姜越，回道:“你少来暗示。在修行界的惯例，普通人和修行者都是‘人’。”

    红葫芦哭笑道：“也罢，既然我俩有争议，不然让这位道友自己说。”

    说完不管黑衣男子反应，站起朝姜越拱手问道：“打扰道友了，敢问道友是人是仙？”

    黑衣男子一愣。

    一方面，他只觉这个道人不过是个普通人。

    红葫芦为什么这么问。

    另一方面，只因修行者飞天遁地，寿命悠长，已与凡人不同。虽然在修行界严格的说法，还是人的范畴，但不少修行者，已不再将自己当做凡人，以仙自居，将他人称自己为人为冒犯。

    如果道人是修行者，但是红葫芦这样问了，就是冒犯。

    不知姜越如何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