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关上门，有意无意地展示了一下自己如岩石般棱角分明的肌肉，笑道：“沈先生这么快就再临寒舍，想必是……已经准备好钱了？”
“不不不……”
沈言连忙否认，向后退了两步。
然而他一回头，发现黑衣少年已经退到了墙角，浑身颤抖着。
明明是大热天，他的牙齿却止不住打颤。
嗯？
为什么他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害怕？
沈言正在疑惑，壮汉却开口打断了他：“算了，你的事等下再说。”
说罢，他走上前，左手随意一抓，掐住后颈，像拎小鸡一样拎起了黑衣少年，并举在了半空中。
“让我看看……”
壮汉从他口袋里摸出一部手机，冷笑一声。
“出去了那么久，就摸了一部手机回来，还是五年前的老爷机。”
“而且，屏幕都碎成这样了，能卖几个钱？”
“废物！”
说罢，他右膝一顶，正好顶在少年的腹部，瞬间让他从墙角飞到了斜对面的墙角，重重地砸在墙上。
“砰”的一声，整栋屋子都震了震。
“噗……”
少年吐血不止，新鲜的血液覆盖了原本已经发黑结痂的血污，显得更加恐怖。
沈言大惊。
这一下打实了，怕是不死也得重伤。
然而，黑衣少年似乎并无大碍，挣扎着站起来，怒道：
“这人穿着格子衬衫，还有明显的黑眼圈，一看就是工资很高的程序员。”
“我踏马怎么知道他会用这么老的机子？而且，谁能想到他就为了这么个破玩意，追了我半个公园！”
他额头青筋凸起，又吐了几口鲜血，不知道是因为伤势，还是被气的。
沈言却不服。
这手机他用了五年，能打电话，能发短信，能拍照，能听音乐，甚至还有极为先进的耳机孔，哪里不好了？
壮汉却不听他狡辩，走上前又狠狠踹了一脚。
“我不需要过程，只需要结果。”
“组织花了这么多药剂，烧了那么多钱，你却依旧只是个半吊子能力者，简直是废物中的废物！”
“要不是你个废物死活不能修炼，我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踏马的，当初上面要处理掉你，我就不该帮你求情！”
“原本以为你再不济起码能干点活还债，现在呢？这么简单的活都干不好！”
黑衣少年蜷缩成一团，做出干呕的样子，但他气势上丝毫不弱，破罐子破摔道：“要是有的选，我宁愿死在当初！你这种蠢猪，就踏马该被送进屠宰场！”
闻言，壮汉眼皮一抽，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撸起袖子，将他带到了屏风后面。
一瞬间，少年凄厉的惨叫声便充满了整个客厅里。
沈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同时也察觉到了一些关键信息。
能力者。
半吊子能力者。
听起来，黑衣少年似乎是被组织当成试验品，想用药剂培养成能力者，但失败了，在即将处死的时候，被壮汉保下，希望他能干活还债。
结果，黑衣少年似乎缺少一点天赋，反而给他带来了无尽的麻烦。
沈言恍然大悟。
果然，黑衣少年的隐身，大狗超人般的速度与力量，都属于超凡能力！
而且，只要不是半吊子能力者，都可以修炼！
修炼！
他的呼吸逐渐粗重，兴奋到几乎忘了自己正身处险地。
现在的他，感觉自己正在接近一个隐世独立、又很强大的圈子，一如学生时代经常做的白日梦——
办公室里，他低着头，接受班主任的训斥，接着突然觉醒了记忆，想起来自己是某个神秘组织的少主。
随后一群黑衣人闯进办公室，说少主我们来晚了！
然后，在老师们震惊的目光中，他平静地登上了离开的直升机，只留下一个传说。
这种感觉，让人欲罢不能。
这时，壮汉似乎发泄完了，将少年的黑色衬衫扒下，若无其事地朝沈言走来。
在他身后的墙角，裸衣少年正一脸安详地躺在地上，似乎睡得很香甜。
如果没有满脸的鲜血就好了。
“上次忘了自我介绍，我姓铁，你可以叫我老铁。”
“不用担心他，半吊子能力者也是能力者，身体素质远超普通人，休息一天就好了。”
“而且，我打他也不完全是这个理由。”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老铁一脸轻松地说道，展开从他身上扒下来的黑色衬衫，疯狂抖动。
几张钞票、几盒烟、一瓶酒、剃须刀、吹风机……
一大堆令人眼花缭乱的物品被抖落下来，乒铃哐啷的声音不绝于耳。
“多少次了，这小子又趁我不在，偷拿我家东西出去卖钱。”
老铁撇了撇嘴，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沈言大开眼界，嘴角忍不住抽搐。
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件夏天穿的单薄衬衫里居然能藏这么多东西。
“至于你……”老铁轻松愉快地说道，“既然能被传送过来，就说明你也是能力者。上面有规定，对能力者可得客气一点。”
一瞬间，沈言汗毛直立。
原来小树林里那个传送阵不是谁都能用的！
他最大的底牌一下子就暴露了！
他冷汗直流，而老铁则厌恶地看着手上的血迹，拿出一堆湿巾仔细擦拭。
他有严重的洁癖。
所以这屋子虽然看上去很破，但一尘不染。
“怎么样，沈先生，钱凑齐了吗？”
“没有。”
他如实答道。
老铁手上一顿，脸上罕见地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没凑齐你来干什么？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突然，黑毛大狗“汪汪”叫了两声。
“什么？那小子偷东西是沈先生发现的？而且他还喂你吃了烤肠，你想报答他，才特意把他请到家里来的……”
哈？
沈言愣在原地。
原来大狗之前帮忙抓小偷，并不是为了帮他，只是在做自己分内的事罢了。
或者说，他们要抓的小偷，跟自己想抓的小偷不太一样。
他看了一眼小黑，只见它媚眼如丝，邀功似的冲他眨了眨左眼。
明明做了好人好事，沈言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太客气了，你这狗还怪好嘞。
老铁豪迈一笑，看了一眼窗外，说道：“哎呀，没事没事，都是朋友。既来之，则安之，坐！”
沈言胆战心惊地坐下。
对方上次堪称凶神恶煞，为什么突然这么殷勤？
老铁坐到他的身旁，勾肩搭背，笑靥如花：“重新认识一下，我也是组织培养出来的能力者，只不过我成功了，那小子失败了。”
他指了指墙角，宛如一具尸体的裸衣少年。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
说罢，他伸出手，想跟沈言握手。
乍一看，他似乎是在征询沈言的意见。可他既不介绍组织，又不说明加入组织的好处，还一副大家都是自己人的神情……
一如之前强迫他自愿签下合同的样子。
明明很清醒，沈言却感觉自己又开始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