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霞警局的审讯室内。
审讯桌前，一位脸上有着疤痕的男子十指交叉着摆放在桌面上，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对面的玻璃墙，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并不知道此时对面站有许多人，那面特制的单向透视防爆隔音玻璃阻断了他的感知。
俞菲立在玻璃墙前，一边浏览资料一边观察审讯室里的男子。她瞥了眼身后，宗芸和她带来的那名女子已经在保镖搬来的椅子上坐定了。
她发现身边的男同事们工作之余，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落到那女人身上。见此场景，她也忍不住悄悄地多看了那女人两眼。
与宗芸同来的那个女人一身黑色低领连衣裙，衬得肌肤胜雪，只坐在那里便使得许多男同事挪不开目光。
她眼帘低垂，倦倦欲睡，单手撑在椅子扶手上抵住脸颊，流露出慵懒的气息。容颜和身段都极其地恰到好处，完美得让人惊叹，不似人间凡俗却又偏偏沾满了红尘烟火的味道。
多看两眼后，俞菲突然觉得，部分男同事们有些心不在焉也是情有可原的。同为女人，她都觉得那女子美艳得过分。
不过很快她便收敛心神，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这起案子，必须要尽快把失踪的赃物找回来，那可是价值超过十个亿的生命晶石，连总统都在关注案件的进展。
“耳麦测试，小徐，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报告俞队，清楚收到。”审讯室门外的年轻警察用手指摁了摁隐蔽式耳麦，把它推得更深些，确保不会被嫌疑人看到。
“好，开始吧。”
年轻的警察端着一杯温水推开审讯室的门，把水杯递给审讯桌前的男子。
“你好，我是负责本次讯问的警员，姓徐。”他拉开椅子坐下。
“徐警官你好。”疤痕男子接过水杯捧在手上。
“本次讯问将全程录音录像，你的陈述在将来可能会作为证据呈上法庭，如果你对我作的记录有异议也可以要求律师在符合法规的程序下查阅录像，明白吗？”徐同指了指身后的记录设备说道。
“明白。”疤痕男子点点头。
“好的，那本次讯问现在开始。你叫庄兴华对吧？”徐同翻开文件夹上的资料。
“对。”
“你于今天下午三点左右，到警察局自首，表示参与了灯塔大厦的盗窃案，这是事实吗？”
“是，我确实参与了这起案件。”疤痕男子平静地回答道。
“那你可以详细的地陈诉一下作案的起因、过程以及相关人员和赃物的去向吗？”徐同坐直了身子，注视着眼前的男子。
“大概在一个月之前，有个人找到了我。”疤痕男子端起水杯轻抿了一口，眼中流露出回忆的神色。
“他要我帮他炸开湖堤和赤霞灯塔大厦的混泥土防水栏。”说完这句后，他停顿了下来。
“引导他描述细节，他不善表达，短时间内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观察室里的俞菲马上通过隐藏耳麦提醒徐同。
目前来看，这个疤痕男子是坦诚和配合的。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徐同适时地问道，他敏锐地意识到疤痕男子口中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这起案件的关键人物。
“我不知道他是谁。”疤痕男子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还是摇摇头。
“名字，年龄或者外貌特征？”
“他说他叫张三，外貌...唔...挺高的，差不多一米八左右，有胡子，两颊鼓起，中等身材，可能三十来岁左右，我看不太出来。”
“我看了下你的资料，上面显示你是一个退伍的军人，在九年前曾经参加过自卫反击战，并且作战英勇，获得过三等功。毫无疑问，你是一个忠诚的爱国者，为什么会参与到这种恶性刑事案件中来呢？你应该很清楚，炸毁湖堤和大厦防水栏是很严重的犯罪行为。”徐同有些不解地问道。
国家对待退伍的军人还是相当有保障的，基本都会妥善地安排岗位就业。
“找你的那个人张三，给你提供了什么报酬？”
“三克生命晶石。”疤痕男子沉默一会后回答道。
“为什么你需要生命晶石？”徐同问道。
他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不是那种为了钱不折手段的人，跟以前落网的那些亡命之徒不一样。
“我有一个女儿，她患有白血病。”
“所以你需要生命晶石来治疗她的病！”徐同点点头，恍然大悟。
“你需要生命晶石没必要通过违法的手段获取吧？虽然价格确实是比较昂贵。”生命晶石的售价高达九十万一克，可倾家荡产总比身陷牢狱要好些。
“呵，警察同志，你有试过求购生命晶石吗？”疤痕男子苦笑一声。
“这个倒没有。”
“那你知道可以从哪里买到吗？”疤痕男子再问一句。
“呃...不知道。”
“唯一可以购买生命晶石的渠道是灯塔医疗，我女儿登记排队，等了几个月，还排在七万名开外。他们每个月只限量供应三十克，差不多够十来个病人用。”
“这么少吗？应该不止吧！”
徐同没详细了解过这方面的资讯，不过感觉上应该挺多人通过生命晶石治愈绝症的，因为经常在新闻上看到相关报导。
“如果足够有权势，在灯塔集团的白名单里面，就可以得到特别供应。你可以去查查，看看都是些什么人，通过生命晶石治好了重病，有几个是普通的老百姓?”
倘若有的选择，谁会走这一步呢？
“灯塔医疗在国内生命晶石的供应，每个月真的只有三十克吗？”观察室内的俞菲忍不住问道。
“生命晶石是一种重要的不可再生资源，在我们集团内的储量也是极少的。目前主要还是用在研究上，自然不会大量供应，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宗芸看了眼俞菲说道，灯塔公司根本不差钱，所谓的九十万一克不过是噱头罢了，实际上这种资源是无价的，并非金钱能够衡量。
“那张三是怎么找上你的？”徐同把话题拉回案情上。
“不知道，我是在医院里碰到他的。”
“哪家医院？”
“海清市第一人民医院。”
“你还记得第一次碰到他的日期吗？”
“9月23日。”
“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呢？”徐同一边记录一边询问。
“那天，医生告诉我，小豆丁的病情变得更加严重了，当时我抱头蹲在病房门口，真的很绝望。”
“不知什么时候他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说，灯塔大厦的地下层储存有可以治愈我女儿的生命晶石，如果我按照他说的做，他将在一个月内把三克生命晶给到我。”
“然后你就答应他了？”
“我没有得选择。”疤痕男子点点头。
“你之前认识他吗？”
“从未见过。”
“完全陌生？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你怎么会相信他？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是在骗你，利用你，有所图谋？”徐同有些诧异地问道。
“徐警官，你结婚了吗？”
徐同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
“如果，如果你也结了婚，你夫人把那个小丫头即将到来的消息告诉你。你望着她的肚子一点一点地鼓起，把耳朵贴近，就能听见那微弱的心跳声。看着印在肚皮上的小脚丫印子，你就会想象得到她调皮的模样，在妈妈的肚子里胡蹦乱窜。”
“再到某天，那个小丫头呱的一声来到你的世界里。她紧紧攥着的小拳头还没你的拇指大，你看见她的时候，她还不能睁开眼睛看你。”
“你看着她第一次翻身，在你面前爬来爬去，第一次听见她咿咿呀呀地叫出“爸爸”那个音节。慢慢的，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眉眼弯弯地笑着扑向你的怀抱。”
“她的头发越长越长，你笨拙地给她扎起了歪斜的小辫子。她还没高过你腰间的皮带，但你下班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后，她已经懂得给你地上拖鞋和倒一杯温水了，还会用小手给你揉揉肩。”
“她开始生病，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她不想哭，可眼泪还是不断地涌出来。你抱着她，跑遍了所有的医院，都没有能够治好她的病。”
“医生告诉你，她可能很快就要离开你的世界了。听到这个消息，你也会忍不住流下眼泪。而她跟着你哭了起来。一边疼痛发抖，一边用小手帮你擦眼泪，在旁边小声地告诉你：爸爸不要哭，小豆丁不疼了。”
“这种时候，你就会知道。不管要去做什么，只要能有一丝机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把她留下，她的爸爸都会毫不犹豫地赌上一切。”
徐同听完后沉默许久。
“那...他最后有没有信守承诺，把生命晶石给到你。”
“有，我已经用来治疗我女儿了，现在我愿意为此承担一切后果。”疤痕男子点头道。
“你分到了多少生命晶石？”
“三克左右。”疤痕男子并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有那么精准，只是大体不差，治愈她女儿后还有些许剩余。
“其余的生命晶石呢？”
“我不清楚，只知道每个参与的人都大概分到了3克左右。”疤痕男子坦诚地回答道。
“本次案件一共有多人参与其中？”
“据我所知，加上那个人，应该是有九个。”
“你跟其余人认识吗？”徐同继续问道。
“不认识，我们直到昨天晚上行动时才见到彼此。”
“如果再次见到张三，你能认得出来吗？”
“应该可以。”疤痕男想了想后说道。
“我向你展示一些照片，你看一下张三是否在其中。”徐同翻开文件夹，把里面的照片一张一张地给疤痕男观看。
“这些照片里面有张三吗？”
“没有。”
“你知道上面的那些人都是谁吗？”
“知道，他们昨天跟我一起参与了行动。”
徐同给他展示的是其余前来自首的犯罪嫌疑人照片，他能够认得。
“除了照片上的人和你描述的张三外，还有没有其他人参与本次案件？”徐同再次跟他确认。
“据我所知，没有了。”
“问他剩下的生命晶石藏在哪了！”宗芸站起来大声吼道，她有些着急。
“宗小姐，请你不要干扰讯问。”俞菲厉声说道。
“我受够了你们这帮饭桶的办事效率，完全抓不住重点。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被盗走的生命晶石追回来懂吗？”她怒声说道。
四千多克生命晶石是华东地区相当大一部分的库存，她作为华东区总裁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出事已经是重大过失了，若是遗失的生命晶石找不回来，那就更没法交待了。
“嫌疑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他不知道剩余生命晶石的去向。”俞菲耐着性子向他解释道。
“谁知道他有没有撒谎，不把他严刑拷打一番，他怎会如实交待。”宗芸暴躁地叫道。
“宗小姐，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现在是法治社会，刑讯逼供是绝对绝对不允许的。”俞菲严肃地说道。
“我们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核实嫌疑人是否在说实话，通过交叉对比，分析细节吻合度之类就能够判断出嫌疑人有没有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