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细微的声响把趴在办公桌上小憩的俞菲吵醒，她看了眼桌上的钟表，指针刚刚越过五点。她理了理头发，迅速带上警帽，急不可耐地推开门。
外出抓捕的同事回来了，他们通过联网系统很快地确定了购买荧光剂那个人的地址。
俞菲很好奇，这个张三究竟长什么样。她觉得抓获罪犯就像在学校读书时，解出了数学试卷上的最后一道压轴题。找出最终答案那刻，有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快感。
“胖子？！”她看见同事们带回来的那个人，脸色瞬变，喜悦之色荡然无存。
“不是张三。”这个人的体型和张三相差太远了，一个三百斤的胖子根本无法伪装成那个样子。
“你为什么要购买标记荧光剂？”徐同盘问道。
“什么荧光剂？我真的不知道啊，警察同志。”被抓回来的胖子满脸惊恐茫然，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大半夜就被一帮警察从被窝里揪回了警局。
“记录显示，你在上个月15号网购了三桶荧光剂，收货地址是海清市赤霞区滨海大道43号101房。你好好想想，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我是帮人买过一样东西，至于是不是你说的荧光剂，我是真的记不得了。”胖子在经过他提醒后，想起了上个月的事。
“帮谁买的？”
“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陌生人让你帮忙买东西，你就没有一点警惕吗？”徐同盯着他说道。
“我记得那个人，是在一家桌游店碰到他的。他就坐我旁边，当时我们一群人玩了好几个小时的桌游，玩得很开心。到了傍晚的时候，他的手机没电了，接口也坏了，充不进电。”
“他问我，能不能帮他网购点东西，他给我现金。我看他住的地址离我那么近，又这么玩得来，就答应了。”
俞菲听到这里，抬起食指摁着太阳穴走出观察室。
“把他放回去吧，都休息一下，不用问了。”她边走边说道。毫无疑问，这个胖子完全不知道任何与张三相关的真实信息。
“太狡诈了。”
她愈发觉得棘手，那个张三很聪明，轻易地就骗取别人的信任，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没有遗漏任何细节。
到现在，已经没有可以继续追查的线索了。只能等待被他盗走的赃物出现，再顺藤摸瓜了。
“接下来怎么办？”高明走近，低声与她商议。
俞菲无奈地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
“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可能短期内没办法抓到张三了。好在从犯们都自首了，总算对上面有个交待，能暂时应付一下。”
“抓不到主犯，怕是结不了案。不把那批生命晶石找回来，灯塔集团那边给过来的压力太大了，上面的领导们都顶不住。”高明说道。
“我把资料整理一下，天亮了去找老师聊聊，请她帮忙做个心理画像，看看能不能缩小侦查范围。”
俞菲坐在办公桌前整理着资料，凌晨时分窗外秋月依旧明亮如雪，清寒冷冽。她凝视着明月，禁不住想：那个逍遥法外的张三此时会不会也正抬头仰望着这一轮银盘。
在月光照射不到的某个阴暗房间里，章怀准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湿濡的衣衫黏糊糊的，汗水浸透了他的脊背，先前强烈的剧痛让他昏迷过去，醒来后回想起仍旧是心有余悸。
不管此时他并不在意这些，只想尽快地爬起来，看看结果。
他用手掰住床角，艰难地支撑起身体，坐在地板上，把下巴抵在了床沿。
当那双冰蓝的双眸映入眼帘时，他的嘴角终于浮现出了久违的笑容。刹那间便觉得，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嘿，阿狸，你醒了！”他凝视着床上的白狐，轻声说了一句。
站在床上的白狐略微后退了一步，冰蓝的眸子上尽是茫然之色。眼珠转动，不停地打量着四周和眼前的男人。
她记不起任何事情，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只是隐约间能够听懂眼前这人的话语。
“阿狸，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但是我现在实在是太困了，得眯一会儿了。”章怀准看到白狐醒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脸上挂着微笑躺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他太疲倦了。
白狐小心地往前两步，站在床上望着躺在地上睡着的章怀准怔怔出神。沉思片刻后，她轻轻跃下，把脑袋靠在章怀准的胸膛，蜷缩成一团，也闭目睡去。
尽管忆不起更久远的往昔之事，但却知道是章怀准救了她。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昏迷沉睡中的她仍然感知到外面发生的事情。
被章怀准从深坑中抱出来，是她所有记忆的起点。因此她本能地亲近这个傻小子，也习惯了听他在耳边碎碎念。
好多话他都已经说过了呢，只是他以为自己听不见，还想再说一遍。
阿狸，阿狸？那就叫阿狸吧！她暗暗想着，这大抵不是她本来的名字，只是那家伙自个儿起的。
不过她也想不起自己真名是叫什么来着了。
这副躯体可真怪异，像牢笼一样叫人难受，却又偏偏挣脱不了。总是觉得很困倦，不时地想要沉睡。
生命晶石让她从濒死中复苏，但她的躯体仍旧很虚弱。
白狐胡乱思索着，很快便睡着了。
章怀准眯上眼睛没多久就被手机的振动惊醒，他向来睡得极浅，对细微的动静都很敏感。纵使困倦到了极点，还是睁开了眼睛。
他迷糊地看了眼手机，是陈宁宁给他发了条消息。
：今天新校区上课，九点，可别迟到了！
章怀准苦笑着丢下手机，微微抬头一看，这才发现阿狸伏在自己身旁睡得香甜。他内心欣喜若狂，不曾想到阿狸竟主动与自己这般亲近，困倦之意顿时消退，再无丝毫睡意。
望着那一抹细腻的雪白，忍不住轻轻伸手抚摸了一下白狐的脑袋。
冰蓝都眸中刹那间睁开，幽幽光芒在其中流动。她侧目瞥了眼章怀准，避开他的手掌，重新窜回床上冷冷地注视着他。
“阿狸，你能听得懂我说话吗？”章怀准坐起身来，试探地问道。
白狐只是冷冷地望着他，毫无动作，宛若雕塑。
章怀准也是愣愣地望着她。
许久后，她终于是点了点头。身前这男人眼中的温柔和期盼溶解了她本能的警惕。
“太好了！”章怀准激动地跳起来，想要冲过去把白狐抱住。
白狐后退了两步。
“对不起阿狸，是我太激动了。”章怀准急忙道歉，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可能会吓到她。
“你能说话吗？”他按捺下内心的激动，问道。
白狐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能变回的第一次见到你的模样吗？”
章怀准看到床上的白狐眼中浮现出一抹茫然，随后再次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不是狐妖吗？应该能够变幻形态才对。”
白狐没再有任何动作，一副像看傻子那样的表情看着他。
“是不是因为生命晶石不够多，那些石头蕴含的能量只能让你醒来，但是不足以让你恢复人形？”章怀准很快想到了原因。
这一次，白狐在沉默良久后轻轻地点了下头。章怀准猜得没错，那种石头对她来说很重要，她还需要吸收更多才能够痊愈。
而且她隐隐觉得，那种石头是她恢复记忆的关键。
“好，我知道了阿狸。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更多的生命晶石，让你恢复正常的。”章怀准认真地说道。
“阿狸，我差不多该去上学了，你就呆在这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章怀准爬起来草草洗漱了一番，如果他一直不去学校，辅导员和同学们可能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说不定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他看见白狐往前走了一步，冰蓝色的眸子注视着他，似乎有些惊慌不安。
“嗯...我可以带你去学校，但是你不要随意露头才行。”章怀准想了想后说道，把自己阿狸留在这出租屋，他也很不放心。
“到这里面来吧。”章怀准在背包里面铺上一层柔软的毛巾，摊开在阿狸面前。
白狐看了眼背包，又抬头望了望他，迟迟不动，满脸嫌弃的样子。
“呃...只好委屈一下你啦，总不能太招摇吧。”章怀准尴尬地说道，阿狸如今看上去如白狐一般，唯独眸子是与寻常狐狸截然不同的冰蓝。
莫说她的特异之处，即便是寻常狐狸，在海清市也不常见。光明正大地带着她出门，很难不引起旁人的注意，会出大问题的。
白狐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乖巧地钻进了背包。她不愿远离章怀准，陌生的环境和缺失的记忆让她很没有安全感，尤其是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唯有跟在他身边才能稍稍心安。
“会不会觉得闷气？”章怀准把背包背在身前，低声问道。
白狐毫无动静，没有回应。
一时间章怀准也不能确定阿狸是否真能十分准确地听懂自己的话语。或许先前的表现只是阿狸智慧极高，她作为九尾狐妖未必就能通晓人类的语言。
“要是觉得闷了你就把脑袋伸出来。”他把背包的拉链缝隙拉得更开些。
“对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喝点水什么的？”临出门前，章怀准想起阿狸这一个多月来，从未吃过任何东西。
“水，饼干，还有水果。”他把所有能吃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在阿狸面前。
阿狸瞟了他一眼，摆了摆头。
“都不吃？那你吃什么东西？”
“不会是要是人肉之类的吧？”他迟疑片刻后说道，要是阿狸真要吃这种东西，那可就麻烦了。
白狐鄙夷的瞥了瞥，而后闭上双目，不再理会念念叨叨的章怀准。
章怀准见她这般模样便放心了许多。暗暗想着：看来阿狸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应当便是以生命晶石这种东西为食。
背着阿狸出了门，不过才早上七点多。开往海川大学公交车人不多，他找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阿狸，不知道你家乡是在哪，以前有没有来过这些地方。”
“你看，外面是雁塔，那儿是玉龙山......”章怀准指着车窗外的景色一一向她低声介绍。
难得白狐没有嫌弃，把脑袋探出背包外，颇是好奇地望着车窗外掠过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