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有位姓谭的警察过来找你还手表。”宗芸望着那位从楼梯走下的慵懒女子说道。

    她一袭雪白丝绸睡袍，只简单地在腰部束起一根丝带，里面什么也没穿，曼妙之处若隐若现，但集团内的工作人员碰到她都是低头路过，不敢直视。

    “叫我下楼就是为了说这个？”她眉头微皱，似乎很不满，那位什么谭警官，她完全没有印象。

    “不是，我们找回了一个学生，他可能目睹了“火种”落下的全过程，我想让你帮忙看看，他有没有撒谎或者隐瞒。”宗芸指着半透玻璃幕墙另一侧的章怀准说道。

    睡袍女子点了点头，翘腿坐在单人沙发上，点燃了一根香烟。

    宗芸手指微动，下面的工作人员纷纷忙碌起来，各种分析设备亮起，屏幕上也出现了心电图像，复杂的指征数据在问话开始前就运作了起来。

    而这一切，房间里面在章怀准毫无察觉。灯塔集团的测谎技术和手段不知比警方要高多少。

    准备妥当后，一位长相和善的女士进入房间内开始与章怀准交谈。整个时间长达一个多小时，精心设计过的问题涉及了许多细枝末节，确保常人无法编造应对。

    “S部门反馈的结果怎么样？”问话接近尾声，宗芸看见朱葛从楼下回来。

    “只是普通的宠物狐狸，没有任何异常。”朱葛低声回答。

    “他的心率一直很平缓，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回答的语气和声调也是统一的，整个过程肾上腺素分泌也没有异常波动。”旁边的工作人员给出监测结果。

    “扫描显示，他身上没有特殊的能量辐射，说明他确实没有接近过天坑“火种”。”灯塔集团的研究人员发现，只要是近距离靠近过“火种”的人都会带有特殊的标记，可以被探测到。

    “如此看来，他说的都是实话，那么他提到遥遥看到一道人影从天坑飞起消失，那也很可能是真的？”宗芸说道。

    “既然存在“火种”这样的东西，有他描述的存在也不奇怪了。”来自集团总部的高层沉默片刻后说道。

    在场众人神色尽皆变得凝重，难道世上真有类似神仙的超人类吗？如果真的存在，他们会与人类和平相处还是会成为不可制衡的威胁？

    “洛落，你认为他说的是真的吗？”宗芸扭头望向白袍女子。

    蜷缩在单人沙发上的女子露出一缕神秘微笑，娇艳的红唇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或许。”她的目光穿透幕墙，凝视着里面那人的脸庞，对他生出了一丝兴趣。

    “或许？”宗芸第一次听到这个女人给出模糊两可的回答。“什么意思？”

    “要么他说的是实话，要么他很会撒谎。”洛落目光仍旧注视着章怀准。

    “你察觉到了异常？”宗芸问道。

    洛落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只是一种直觉。”

    她也是初次出现了这样割裂的感知，理性上的感知都显示出了他的正常，但脑海深处却不认可这个判断。

    “稍后我放他走，你去确认下答案？”

    洛落点了点头，站起身缓步走向通往上层的楼梯。

    “拜托，如果可以的话尽量不要弄得太难看，体谅一下收拾手尾的人。”

    “如果可以的话。”

    “让他走。”洛落消失在视野后，宗芸吩咐道。

    “倘若天坑的另一个落点真的是由未知的人形生物造成的，我们应该如何应对？”随后宗芸又转头说道。

    “即便这是真的，天坑仍然留下了“火种”，这说明那个造成中心点偏差的生物很可能跟我们一样，无法直接触碰和带走“火种”。因此它的强大是有限的，现在“火种”掌握在我们手里，未必拿它完全没办法。”

    “应该马上报告给总部，召开最高级别的会议，做好预案应对威胁。”智囊团队激烈讨论，商议对策。

    走出灯塔大厦的章怀准要是知道他们反响这么剧烈，怕不是笑到变形。

    所谓的飞天道人不过是他胡编乱造的，模糊地描述用以误导他们探寻的方向，免得他们发现梨花的存在。

    早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从学校回来，看到停在村口的两辆奥迪Q7便意识到了不妥。思索片刻后，他回到了海川大学附近，敲开了一栋两层别墅的房门。

    “住在你这里的话，我可以带上梨花吗？”章怀准抬头望着开门的老头，艰难地挤出这句话。

    “只要它不咬人就好，刚准备吃饭，快进来吧。”见到回心转意的章怀准，陈教授反而是很开心。

    “菲丫头，多添一副碗筷。”

    “不用，我还有别的事要忙一下，先不在这儿吃饭，我的房间在哪？”章怀准急声说道。

    “噢，以后你就住这个房间吧。”陈教授微愣，不知他为何这么着急，不过还是把他带到了二楼的主卧。

    “谢谢。”

    章怀准草草打量一眼，迅速从陈教授手里接过钥匙，把怀中的沉睡的梨花放到床上，而后退出房间锁上房门。

    “老头，在我回来之前，可不许让任何人进入我房间噢。”说完后他便飞奔出门，留下目瞪口呆的陈教授夫妇和俞菲。

    “这家伙，也太没礼貌了吧，真是岂有此理。”正在准备碗筷的俞菲气得直冒火。

    “哎，不要计较这些，这小子多半还气我今天拉住他呢。”陈教授倒是很大度。

    “老婆子，小准身体不太好，有很特殊的罕见隐疾，如果不能治愈，只剩下两三年的寿命了。我想让他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好好休养一下，也方便医学院的教授专家研究治疗。”他又向夫人说道。

    “你喜欢就行，有年轻人住家里也挺好的。”老伴对此早已习惯，很多学生病人都在这里暂住过。包括俞菲，在刚工作考研时，也曾呆在这里一段时间。二楼的几个房间，收留过好些无家可归的晚辈。

    “看他急匆匆的，也不知去干嘛，我们还是等他一起吃饭吧。”莫泽绮教授说道，她性情严谨，但也不失和蔼。

    “这小家伙有什么隐疾？”

    “一种很罕见的细胞凋亡症。”三人坐在餐桌前交谈聊天。

    出了灯塔大厦的章怀准则是打车往陈教授家里赶，他已经接到了好几个俞菲打来的电话。得知两位老人还在等他回去吃饭，心里自然也是十分过意不去的。

    在街口下车，章怀准往巷子走了几步，想着就这样两手空空回去怪不好意思的。踌蹴间看见巷口有个卖臭豆腐的小摊，也顾不得多想，连忙打包了一份。

    陈教授的家归属荔山区，环境很清幽，从繁华的大道延伸进临江的矮坡中，闹中取静，与纷闹的步行街隔开一段距离。

    章怀准转出巷子踏上小道，晚间行人不多，这片区域属于富人区，治安向来很好的。

    可不知为何，章怀准莫名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心脏不受控制地激烈跳动，似要冲破胸腔，他频频回头，左右环视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他眉头皱起，微微秋风拂过，后背一片冰凉，冷得他直打寒颤。不管他走得快或者慢，那种被嗜血猛兽在暗处盯着的恐惧感始终萦绕不散，反而愈加浓烈。

    他本能地捏紧拳头，身体如同紧绷的弓弦，敏锐地感知周边的蛛丝马迹，不敢有丝毫放松。

    道旁竹枝随风摇曳，惊得他猝然回顾，仿佛身后蠕动的不是竹影，而是从地狱爬出的鬼魂。连竹叶摩擦的沙沙声都显得格外诡异，听起来就像是幽灵在霍霍磨刀，而他则是待宰的猪羊。

    生平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他认为这不是虚假的幻象。而是在某处阴暗中确切地存在可怕的致命的威胁，身体在警告他。

    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直到他回到了陈教授的别墅。在惊疑中掏出陈教授给的钥匙拧开了大门，那种让人窒息的不安才如潮水般退去。

    再三确认那种感觉确实消失后，他才呼出一口气，推开大门进入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