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
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过感受过这样激荡昂扬的心情了？摩夜不知道。
此刻，他胸中仿佛是有一面巨鼓在疯狂敲击，那低沉轰鸣的声音，似要把那凉却已久热血唤醒。
摩夜知道这一切的改变来源自哪里，他昂首看向上方，目光似要穿透层层树影。
如果能重新壮大族群，不受他族欺凌，不再偏居海隅，哪怕自己从此永远追随他，为他效死，又有何妨。
心潮起伏间，忽有一道声音自摩夜心内响起。
“摩夜，你要知道，热情只是暂时的，要想让他们长期保持这种状态，你必须树信念，立法度。你的族人，你来管教，我不干涉。”
像是一盆冷水浇了下来，摩夜清醒了几分。
“敖青大人，什么是信念？什么是法度？”摩夜茫然，他听不懂。
“嗯……这样说吧，你们海蛇一族最想做的是什么？”
“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问过他们。在族里，我想做的，就是他们想做的。我的意志，就是他们的意志。照这样来说的话，我们一族最想做的事当然是打回老家去，驱除恶霸仇敌，夺回家园，用他们的血来洗刷耻辱。”说到最后，摩夜咬牙切齿。
海蛇一族举族迁移到这荒苦寒凉之地安家，千年饮冰如一日，他怎会忘记！
“既然如此，那你就告诉他们，你要做什么？还有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英雄者，顺应民意，成就伟业；弄潮者，顺应激流，勇立潮头。
英雄伟人，都是浩浩荡荡的大潮中，激荡最高的那一朵浪花，人们往往只会记得他们，却忘记浪潮下面无数托举他们的本身——大海。
这是李潜以前读史的时候想到的，现在，他让摩夜用举族上下的迫切期望，让海蛇一族有一个努力的方向。
他一心只想着如何离开四海界，并不想过多的插手海蛇一族内部的事务，只要他们能变强，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
现在聚拢在他周围的一群海族，在李潜看来，都是一群临时队友罢了。
但是，李潜不知道的是，史书里从来没有告诉他，当历史的大潮汹涌来袭，没有任何人能独善其身。
“我……知道了。”摩夜回答。
“还有，你要明白，凡是轻易得到的，都不会珍惜。从明天开始，努力修炼的留下，那些耍滑偷懒的，你自己看着办。”
“是！”
这倒是李潜多心了，在摩夜的权威之下，没有蛇妖会违反他的命令，动物的服从性，远超人类。
那些蛇妖虽已经化形，却依然保持着原始的等级观念——王者至上。
更不用说努力修炼会给自己带来好处了，蛇妖虽然蠢笨，但是本能的渴望却不会有丝毫改变。
次日，在众蛇妖结束修行后，摩夜让宝屏把族人都集合在一处，他有话要说。
看着族人们望向自己的目光，目光里面充满热切与兴奋，摩夜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一时间信心大增。
“你们之中，有谁还记得我们的故乡在哪里？”摩夜朗声问道。
他一开口，众蛇妖顿时哗然。
这些蛇妖，都是在这边出生的，倒是黑龙崖那边有几位长者，他们有历经了从故乡迁移到此的艰辛旅途，不过这时他们都没有跟来。
蛇妖们虽然知道自己一族是从别处迁移来的，也曾听族中长者说过关于故乡的传说，但是具体在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
故乡的名字仿佛是一个禁忌，凡是知道的，谁都不愿提起。
此刻摩夜忽然问起，却是谁都答不上来。
纷纷交头接耳，低声私语。
有几个迷糊的，无知的问道：“故乡是什么？”
然后有蛇妖听了，当即回答道：“故乡，就是家。”
“我们的家不是在黑龙崖吗？大王是不是犯糊涂了，连家在哪儿的不知道了！”
“你这蠢蛋，大王会不知道？大王是在问我们知不知道。”
“说我蠢蛋，那你知道故乡在哪吗？”
“呃……这个，我也不知道。”
“那你也是蠢蛋，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
摩夜一言不发，静静的盘立在众蛇妖之前，虽然依旧是一条小黑蛇模样，但是那气势却极为不凡，有如山海之重。
族人们好像都已经忘记故乡在哪里了。
是啊！自己也都快忘记了呢。
或许等那几位长者老死，在这边出生的族人们都会以为故乡只是一个虚无的传说。
可悲啊！
以前自己是不是都做错了？
确实是错了，错得厉害。
今天醒悟，好像也不迟。
哈哈哈……
摩夜想通此节，内心狂笑。
听着耳边的喧嚣之声越来越高。摩夜一声低喝：“都给我安静。”
一时，蛇妖们无不寂静止声，唯余风吹树叶哗哗作响之音。
“今天，我就告诉你们，我们海蛇一族是从哪里来的。”摩夜一顿，略微思索，继续说道。“我们海蛇一族原先并不是生活在这片海域，黑龙崖也并不是我们真正的家。我们的故乡，我们的家，在遥远的南边，在一年四季的温暖如春的地方，那里的海底缤纷五彩，那里的海水永远不会冰冷，那里就是我们的故乡——彩虹礁。”
“那为何我们会搬来此处？”有蛇妖问道。
“那是因为那里被其他海族抢走霸占了，他们把我们赶了出来，无数族人被他们残杀屠戮，剩下族人的要么逃来此处，要么四散飘零，我们海蛇一族经历这一场劫难，族人十不存一。”
摩夜的声音平静，说着这些过往的时候，仿佛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但是李潜却依然能听出这话语里蕴含的深深恨意。
宝屏知道故乡的名字，也听族中长者说过以前的种种苦难，但这话从自家大王摩夜口中说出来，还是第一次。
因为，这一直是一个禁忌，摩夜深怕族人知道后会私自前去寻仇，从而再次招来灾祸。
好像今天他不再害怕畏缩了，宝屏知道一切的改变都源自哪里，是谁给了大王这样的勇气。
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做点什么？不知哪来的冲动，让宝屏发出了这样一句：“大王，请您告诉我们，我们的那个仇敌，究竟是谁？”
“横天大王，鲨鱼一族。”
“大王，我们一定会重返故乡，诛灭仇敌，我相信这一天很快就会来到。”宝屏鼓励着摩夜，鼓励着族人，也鼓励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