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热闹的城里,凌其微顺着感觉竟走到一个卖糕点的摊子,灵视探查,那缕魂魄盘桓在一枚糕点上面。
凌其微轻轻撇撇嘴,装作上前买糕点,顺便带走了那缕魂魄。走远了些背过人,凌其微戳了戳它,“你倒是贪玩又惬意,我还为你担心着呢。”
她不经意间往街上一瞥,竟发觉一个路人长得很像宏绰,晏相期是他的师弟,宏绰此人虽行止恣意,但其实深不可测,想来会有办法能帮助晏相期也说不定。
凌其微收好集魂玉,跟了上去。
眼见街尾四下无人,凌其微追上去叫他,“老头儿……”
宏绰回身,见她这模样,捋着胡须笑得前仰后合,“你这女娃,本来就不甚娇俏,现在更其貌不扬。”
凌其微无视他的取笑,直截了当问道:“您都知晓了吧?有什么办法可救你师弟晏相期吗?”
宏绰的手顿住,沉沉叹息,“他真是个命苦的,你也不容易,当年师父教我许多,但我于占卜一道突显天赋。这么多年屡次窥测天机,竟十有八九都与你二人有关。”
他看了凌其微一眼,深深摇了摇头,“真没想到啊,你这个异界之魂,真能搅动这方世界的风云。”
凌其微不禁愕然,这老头儿属实厉害,连自己为异界之人都算到了,这可比御霄宗否垠峰藏虹他们那些卜修厉害多了。
“我还能怎样帮他?”凌其微的声音变得颓丧,“若是搜集好他的魂魄,却无灵器承载涵养,到底也无法快速凝魂铸魄。”
宏绰长叹了一声,“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恐怕于你有损。”
凌其微闻言,急忙让他告知该如何做。
原来她体内的塑藏玄玉有凝魂铸魄之效,只是,一旦这么做,她便要忍受蚀骨锥心之痛。
这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疼痛而已,凌其微自觉可以忍受,若无法尽快让晏相期清醒,于他才是危险的事,毕竟释雾那些人不彻底毁了晏相期便不会善罢甘休。
“老头儿,您……有算到我和晏相期的未来吗?”凌其微踌躇着,又后悔为何开口,她有点不敢听了。
没想到宏绰朗声笑道:“女娃,你早已超脱于此方世界,拨开了迷雾,谁也不能左右你的命数,事在人为,愿你心之所向,皆如所期。”
宏绰身为卜修,无法干涉太多,语重心长叮嘱她后,又消失在街上。
凌其微将已收好的那两缕魂魄萦没于体内的塑藏玄玉中,早些涵养,便能省下很多时间,只是确实有股痛意令人无法忽视。既然没有影响修为,索性强忍着。
辗转十余日,终于快拼凑齐晏相期的魂魄,而今只剩下一魄伏矢,一魂胎光。可不知为何,凌其微能感应到伏矢,却始终找不到胎光的痕迹。
顺着伏矢的痕迹,她来到魔界边上,悄悄听到几个魔兵小声议论,原来西谶魔主已经霸占了魔宫,剩下的散兵被他收整。
凌其微不声不响,在魔林边将那缕魂魄收好,没想到竟遇上东纬魔主。
她本想降低存在感,悄悄遁走,结果还是被东纬魔主发现了。
“站住”,一记雾拳袭来,凌其微用内力闪避,体内塑藏玄玉附近的骨骼隐隐发痛。
“这……你到底是谁?”东纬魔主收了手,一脸探究地看向她。
“自然是你以为的那个人,没想到东纬魔主不只墙头草功力一流,凭身形动作辨人也不错。”凌其微对于这种人虽然没好印象,但看在曾经并肩作战过,还是留了几分薄面。
东纬魔主侧了侧身,望向远山,“我只忠于魔尊,魔尊是谁我并不关心,成王败寇,能者居之,我服从强者。”
凌其微闻言气极反笑,“既然这么说,你知道你最适合做什么吗?”
见东纬看过来,她接着道:“你最适合去人间,随便找个有猴的山,那里的猴王就是你忠于的类型,这种无脑跟随最适合你。”
“你……”东纬原本平静的脸上竟出现几分羞恼。
一个魔将远远见了此处有异,赶了过来,见东纬这表情,便对凌其微发起攻击。
凌其微不愿在此纠缠,正打算逃走,竟被一人拦下那魔将的一处急攻,又迅疾带着自己御剑离去。
看着身前熟悉而又陌生的那人,凌其微心有不快,从剑上一跃而下,不想却又被接住。
“姐姐,别乱动,我不想你受伤。”徉空回过身正对着她。
凌其微神情淡漠,“道不同不相为谋,徉空代峰主拦我作甚。”
徉空脸上的欢喜一滞,染上几分失意,而后又复笑道:“姐姐,你终究会与我一路。”
见她不以为然地看过来,徉空略带酸涩道:“姐姐,你是不是在找晏相期的魂魄?”
“你知道在哪里?”
徉空勾了勾嘴角,“胎光之魂在御霄宗,在我手上,与我回去,便给你。”怕凌其微不信,他将准备好的留影镜取出,原是他以秘法禁锢了那魂魄。
“我不想回去,你取来给我,好么?”凌其微小心试探着。
他笑着,却摇摇头。
凌其微盯着他看了半晌,沉默地转过视线。
“好。”
听着她冷冰冰的话语,徉空丝毫不介意,只要与他一起便好,有的是时间。
凌其微直视徉空的眼睛,“那些门派之主如何了?”
徉空浅笑,“被释雾囚着,毕竟要将他们当燃料,作为最后的助力。”
凌其微在心里盘算,什么时候,又如何能解救这些人。等回了御霄宗,不如趁机多探查点消息,不知道释雾的计划现在完成多少,这个老贼若能飞升,那真是没天理。
两人一路静默,陷入沉思的凌其微没注意到身旁那道灼热的视线。
徉空带凌其微径直回了莫烬峰的殿中,设下了重重结界,除了几个傀儡女侍,并无其他人出入。
“魂魄呢?”凌其微眼神冰冷,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徉空笑意渐退,直直盯住她,“姐姐,别急,你安心留在这里,我若是高兴,便会给你的。”他猝不及防地伸手,用拇指抚上凌其微的唇。
凌其微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地迅速后退,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个叫自己姐姐的人。
难道?凌其微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回首以前那些事,除却在甬道碎片中看到的当时他中毒身不由己不提,其他时候徉空似乎也并未把自己真正当姐姐。
既然如此,她决定便装作丝毫未察觉,以免失了先机。
“你怎么像小孩子一样”,她转身坐下倒了一杯茶。
“释雾作恶多端,你品性善良,为何要助他?”凌其微想不通是什么让当年那个自信骄傲、嫉恶如仇的人变成这样。
徉空的唇默默开合,咂摸着“品性善良”这四个字,轻笑道:“因为我发现,只要有了权势,有了修为,便不会受人欺凌,也没什么是得不到的”,他看向凌其微,“像释雾这般,即便是恶人,但就连沓尘也不欲与之对立,晏相期也奈何不了他,不是么。”
凌其微皱了皱眉,“可是,其他人也有活下去的权利啊,为了自己的目的,便要踩着其他人的血肉,你能心安理得吗?”
“况且,凡事讲究自然,若是强求,恐怕会事与愿违。”凌其微没想到原书在正魔之战中为护宗而死的徉空此时长歪成这样。
凌其微按着疼痛的心口,不敢回看他的视线,却也能感知到他的气息平静无波,这是打定主意走这条路?
“你何时高兴,把他的魂魄还给我。”
“姐姐,先安心在这里,我们好好叙叙旧,旁的以后再说。”
待徉空走后,凌其微想要走出房间,却因为结界的限制,连根头发丝都出不去。
她仔细观察着女侍,与她们交流了几句后,发现不对劲,原是低级傀儡。
如今出不去,想找个能传话的人都没有,连施展灵力和传讯都做不到,这种变相软禁,他到底为什么。
还好,徉空不知道她其实修为未散,等拿到那魂,凌其微便打算立即遁走。
什么都做不了的凌其微,在心里回想着宏绰的话,变数,破局……
徉空提着食盒疾步进门,“姐姐,我带了你喜欢吃的。”
凌其微回过神来,却只看他一眼,又转头看向窗外。
徉空不慌不忙,将精致的碗碟一样样摆在桌面,端着一盘糖桂乳栗糕走向那个倩影,“姐姐,尝尝,我亲自做的。”
却见她不声不响,权当没听见一样。
徉空站在她身侧,捻起一块,贴近她娇嫩的粉唇,好像将她虚环着。
凌其微偏过头,眼神中似有恳求,“我想回忘澜峰看看师尊和流霭……”
徉空轻笑,“姐姐,如今你可是被修真界征讨的人,就这样出现别人面前,会有危险的”,他另一只手轻轻捏着凌其微的下巴,“你在这里才安全,张嘴尝一下。”
凌其微倍感失望,利落地转头,到底该如何,她心里疑惑重重,徉空怎么黑化成这样了。
“姐姐,是想让我用别的法子伺候你吃下吗?”徉空的眼中意味深长。
凌其微心里顿觉不妙,忙夺过那块糖桂乳栗糕自己吃起来,心里一阵不安,徉空如今怎么好像有了病娇属性。
“我的手艺如何?好吃吗?”
凌其微看向窗外,忙不迭地点头,生怕他再有什么逾矩之举。
她突然感觉嘴角被轻拭,咀嚼的动作顿住,瞬间打开了徉空的手,又觉不妥,连忙道:“我,姐姐自己来,弟弟你忙你的吧。”
徉空分明从她眼中看到一丝避嫌与厌烦,“姐姐若是这样,我会不高兴的,若是我不高兴,那……”
眼前的妙人蹙眉而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徉空眼带笑意,将她一缕垂落的头发挽向耳后,“姐姐懂的。”
凌其微心中愤懑不已,难道要费尽心力讨好他吗?自己可做不到。
“姐姐现在还认为我品性善良么?我可是什么都能做得出,特别是与你有关的”,徉空牵着她的手,将她拉到妆台前,为她簪上一支碧云发钗,“你不想知道为什么?”
凌其微挑了挑眉,不看镜中的自己,也不看他,“不想”。
徉空俯身,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因为我心悦你呀。”
她掩饰住眼里的惊慌,这是什么剧本,黑化病娇囚禁爱么,好可怕。
凌其微起身想逃离他身边,却被紧紧禁锢着,听他声音略有不悦,“他的魂魄你不想要了吗?你能喜欢他,为什么不能看看我呢?”
“姐姐身上的光芒,总让我想追上去,与你并肩。我努力着,想像你那般即使身陷泥潭也一腔孤勇,那样璀璨耀眼,那么义无反顾”,徉空揽过她的一缕头发,“可是,你为何不回头看看我呢?”
“我可以不站在你的对向,只要姐姐与我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徉空按住她的肩头,阻止了她的退缩,语气却很急切。
凌其微见他如此,忍着疼意,略作思量,只道:“你,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好”,徉空眉眼温柔却执着。
“那你……先让我看看,晏相期的魂魄是否完好。”
见徉空不悦地盯着她,凌其微丝毫不示弱,一副坚决的样子。
徉空自嘲一笑,从储戒中召出一方绣纹玄盒,“就在这里”,见凌其微想伸手接过打开,他忙收了起来,“等我高兴了,再给姐姐看。”
而后,神情淡漠地疾掠而去。
夤夜,凌其微瘫在榻上,思量着怎样才能拿到那胎光之魂。
硬夺定是不行,毕竟自己还打不过他,万一惹急他而对有损魂魄就麻烦了。
但若是曲意逢迎,自己似乎很难做到。她翻找着储戒,看看有什么可用来将他制服,好抢来那盒子。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凌其微警惕地坐起来,若是徉空根本不用敲门,他只会突然穿门而入。
因有结界,凌其微无法辨清外面的气息,看到那透过缝隙中的影子,似乎是个女子。她打开门,不禁惊讶,原来是回雪。
回雪看见凌其微,只稍作一愣,便自顾自地走进房中,坐在椅上,倒了一杯茶自酌。
“果然是你,我从未见过他这殿中如此严防死守的时候,我猜只有你才会让他如此”,回雪淡淡打量着凌其微,见到她头上的发钗,微顿,而后笑道:“他精心绘样又打磨的发钗,竟最终还是送了你,对你真是长情啊。这玉样,我可是从青阳小试后便从他身上见过。”
凌其微自从在甬道碎片中知道她对自己做过的事,便十分不喜,眼下也不甚客气,“你深更半夜来找我,不会是为了给我讲故事吧?”她慢慢走向门边,静静看着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