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修行者或者超能者？”

    轰鸣的跑车停在苏言一行人的身旁，前灯的白光照亮了雨夜的一隅，乱糟糟的雨声中，写字楼上的硕大荧幕里还在重复播报着超凡人袭击普通人的案件。

    年轻的男子看着雨水不侵的苏言几人，出声问道。大雨模糊了视线，但苏言没有听出驾车男子语气中的恐惧，或是其它，他就只是单纯地在询问，就好像每个早晨醒来询问家人或是朋友昨夜睡得可好那般，清淡，自然。

    “请各位市民朋友减少外出，如有超凡人的下落，线索，请尽快联系相关部门……再强调一遍，超凡人十分危险！请各位市民朋友们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突兀而刺耳的播报声穿透了雨幕，在苏言几人与年轻男子之间隆隆作响。

    姜子苇与白莯周身的灵气开始涌动，而年轻男子仿佛没有听见那响亮的警示一般，他摇开了后车门，将身子重新缩回车里，说道：“快上车吧，要去哪？我载你们一程。”

    白莯有些犹豫，而苏言径直走到了车前，拉开了前座的门，坐到了年轻男子的身旁。

    车轮与积水的地面产生剧烈的摩擦，咆哮与轰鸣声后，偌大的空荡街道上，唯余下电子荧幕中的警示之音萦绕盘旋，久久不息。

    “是你？”在苏言登车的第一时间，借助车内黄澄澄的温柔光芒，便看清了主驾驶上年轻男子的模样。

    是那个卖荆山面的年轻老板。

    “哦？原来客人你是修行者，可真不得了。”年轻男子的余光也瞥见了苏言的面貌，笑着应了一句。

    “你认得我们，嗯，修行者；但不害怕我们？”后座的白莯用拇指与蜷缩的食指揪着侧脸颊，流露出凝思的神色。

    年轻男子笑了笑，回道：“你们也是人，是人的话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你们还照顾过我的生意，也没赖账，总归不是什么坏人吧。对了，你们要去哪？”

    “和璞庄园。”苏言抢在白莯开口前将目的地告知了年轻男子，白莯深思熟虑的回答塞在了喉咙之中，化作了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和璞庄园啊。”这几个字像是勾起了年轻男子的什么记忆，他猛地打了下方向盘，疾行的车离开了大道，向着不为人熟知的小径驶去，男子则在噼里啪啦地雨声里开口道：“恰巧我就姓和，单名一个扇字，和扇。”

    “苏言。”

    和扇似是没料到苏言会回报出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过了几秒才接着说道：“相传那地方，就是和璞庄园，是咱祖上的产业，不过不知道传到哪一代的时候给丢了，不然能传下来，传到我这一辈，我大小也算个二代，去玉无涯给我家那位买个首饰还不是轻轻松松？”

    和扇的语气颇为轻快，虽说是在谈一件很遗憾的事情，但苏言并没有从他的口气里听到抱怨之声。

    小径深幽，四周愈发地晦暗，仅有车的前灯照出了方寸小道。

    “这是一条近道。”和扇看着前方，又踩了一脚加速器，继续道：“我看得出你们有着急的事情要办，走这条路会快很多。”

    “谢谢。”苏言适时地送上了感谢。

    和扇忽地笑出了声，语气更轻快了：“你和报道里说的完全不一样吗，穷凶极恶的暴徒？你这样的真的会杀人？”

    苏言想了会儿，想起在无涯城时的“疯狂”，回道：“也许会的。”

    “那希望那个被你杀掉的倒霉蛋不会是我。”和扇用了一种极为调侃的口吻笑着说道，蓦地，他又沉静下来，说：“你们，嗯，不对，你的同伴之前不是问为什么我不害怕你们吗？”

    “你说过答案了。”苏言回道。

    “啊？那种答案大概只有你会信吧？”和扇惊讶道，“我现在要说真正的了，后座的客人，竖起耳朵听好了哟。”

    于是和扇在大雨中，在温柔的灯光下开始讲述：“我啊，或者说我们家受过修行者的恩惠。在我小的时候，大概13年前吧，我住的那个小村子被什么邪恶的东西入侵了，村民接二连三地死去，最后是一个全身冒着绿光的肌肉大叔解决了村里的问题。”

    “虽然他只救下了我和我母亲，但我还是欠他一句谢谢。他是我心底对你们这些有着超凡能力的人最初的印象，也是最深的印象，英雄的模样。”

    “不过绿光确实有点……怎么说呢？嗨！算了，不重要啦。所以我一直相信着有着这样力量的你们。”

    “只是……”

    “啪！”和扇单手离开方向盘，探到下面关掉了车内一直播放着的但被雨声掩盖住的音乐，因为现在那里也开始播报警示了。

    扭下按键后，和扇继续说道：“只是现在的人啊，比方说我，我们总是在被生活追赶，习惯了遗忘，忘记过去，梦想，方向，目的，这些都很稀疏平常了，甚至有时候仇恨都能在一个昼夜的奔波里被遗忘，莫说恩惠了。”

    “我家里那位总和我说，这是时代的潮流啦。可是潮流来了又去，它只需要存在一会儿，可我们，在这波涛之中被反复冲刷，最后记忆里便什么都不剩了。”

    和扇有些疲倦地笑了笑，“所以他们不记得你们曾经为这座城市做过什么，他们只相信他们追随的浪潮涌上来了什么。”

    “你说这样，自然会害怕，会仇恨你们啊。”

    “可是，那时候救你的和现在或许在伤害你们的，并不是一个人。况且，人心总是容易改变。”白莯坐在后面，斟酌着说道。

    而和扇却道：“小哥，你不是荆玉人吧？我听你讲的这几句话，就不像是我们荆玉人会说出来的话。我说啦，我相信有着这样力量的你们，自然是相信你们会用这份力量去帮助，去拯救，就像那个浑身泛着绿光的大叔一样。”

    “嗞……”

    轮胎压过一片水洼，和扇的身体经历了一次大幅度的起落，落下的时候，他咧了咧嘴，骂道：“又是这个坑！迟早有一天我给你填了！不过，过了这个坑，也就快到了。”

    车前灯开始不稳定地闪烁起来，苏言也明显感觉车速变慢了不少，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和扇。

    和扇咧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这跑了一天了，这老古董和那些新型的车子不一样，耗能严重，这，快没能量了，不过它便宜啊！”

    苏言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虽然他并不懂什么老式车和新式车。

    “喂，苏言。”

    能量的不足迫使和扇不得不关掉了车内的灯来减少消耗，所以和扇的这句呼叫是从黑暗中传来的，因此分外清晰。

    “我在。”苏言应道。

    “我想拜托你，不，拜托你们一件事。”

    “嗯，我在听，他们也在。”

    和扇又笑了，他说：“如果可以的话，去把这个荆玉市变回从前的模样吧，用你们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