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贡生眸光一颤，没有说话。
两名衙役推开人群，抬着一个男人走进县衙。这人浑身淤青，气息不稳，不时低低呻吟。
围观的百姓开始指指点点，纷纷猜测此人是谁。
“这位是谁？”汤父母挺着大肚子，望向宋任。
宋任表情一肃，道：“汤大人，这人正是严贡生找来的抛尸中间人。”
汤父母“咦”了一声，对抬进来的人道：“你叫什么名字，有何话说？”
那人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跪在公堂上，声音沙哑地道：“小人名唤刘现，正是唆使张大抛尸的中间人。”
汤父母指指跪在一旁的张大问：“他就是让你抛尸的同乡人？”
张大瞥了一眼浑身是伤的男人，嘴角抽了抽，道：“是他。”
“很好。”汤父母点头，“那么刘现，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又为何变成这副模样？”
“小人曾经在严大老爷家中打过杂。那日他家管家突然来找小人，说严家三公子误杀了人。他给小人三十两银子，让小人把一具尸体想办法扔进严二老爷家中，具体为什么他没说。小人为了钱便答应了。
“可是，事后一想又有些为难。小人从来没有进过严二老爷府中，突然跑去，别说抛尸，就算是门都可能进不了。”刘现朝汤父母磕了一个头道。
“所以你就让张大帮你抛尸？”汤父母厉声问。
刘现身体有些虚弱，喘了几口气后接着道：“我和张大是同乡，那日在街上偶然遇到。于是，小人灵机一动，张大在严家二老爷家工作，可以随意出入严府不会惹人怀疑。
“起初小人还怕张大不会答应，当听说他最近欠了一笔赌债急需赚钱之后，心中一松。便约他喝酒，将这件事交给了他办。”
汤父母小眼睛转了转，道：“那你为何会伤成这个样子？”
刘现叹口气：“谁承想，张大因为害怕，居然擅自将尸体扔到了严家二老爷的后巷中。小人心想这下不好办了，如果被严家大老爷发现，银子一定是保不住了。
“于是，小人决定先回乡避一避，结果刚走出县衙不远，便被几个人蒙住了头，一阵好打。小人被打到重伤，幸而被一名路过的农夫所救。休息几日，才刚刚能活动。”
汤父母心中有些生气，这还有没有王法了！于是他一拍惊堂木，冷声道：“严贡生，你这可不仅仅是忝列衣冠了！纵容儿子杀人，还雇人抛尸打算污蔑自己的亲侄子！”
严贡生依旧梗着脖子：“汤大人，这件事我真的不知。小儿很有可能在误杀了人后，让管家找人帮忙抛尸。至于那枚豆形玉佩，我实在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说不定是赵氏为了污蔑我，故意让小叫花子说是在小玫衣袖里找到的。”
赵氏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还在公堂上，指着严贡生的鼻子道：“你可真有良心，我夫君还活着的时候，不知道花钱帮过你多少次。你居然在他刚死后，便想谋夺他的家财，嫁祸他的亲生儿子。”
严贡生摊开手，讥讽道：“二弟的家财是严家的，和你又有什么相干。听说你的儿子已经快不行了，难道让我看着二弟的家财落到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和你的相好手中么？”
“你……你……你……”赵氏气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汤父母见事情已经失控，又不想插手严家的家财之争，于是一拍惊堂木，道：“严家三公子杀死丫鬟小玫的案子已经定案，现将严家三公子先行关押，待上面批复之后再行处理。另外，现在没有证据显示抛尸案和严贡生相关，本官便判严贡生家的管家一百杖刑。”
梁尚闻言，朝身旁衙役一扬头。两名衙役架着严家三公子朝县衙牢房去了。严家三公子仿佛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还在不住地喃喃：“我跟你们说，小玫真的跑了，就那么不见了。”
严贡生一甩衣袖，狠狠地瞪了一眼宋任，转身离开。
赵氏见围观人群和县老爷都散了，自觉无趣，整理了一下有些微乱的发髻，也回严府去了。
赵婉从县衙大堂门外冲了进来，撇撇嘴道：“真是丑态百出，只可惜我不是梅花大盗，不然把这两家人偷个精光。”
“你不是不喜梅花大盗吗？”梁尚有些好笑地道。
赵婉咬了一口青苹果，翻了个白眼道：“我只是说，如果我是梅花大盗，没说我不讨厌梅花大盗啊。”
宋任笑着摇摇头。
“书呆子，你说朝廷会怎么判这个严家三公子？”赵婉用肩膀撞了一下宋任道。
此时，梁尚却嗤笑一声：“左右现如今只是死了一个丫鬟，严贡生一定会去疏通关系，牢估计也不会坐，最多也就判个流放吧。”
赵婉抿着嘴唇，有些气愤地道：“果然，丫鬟的命是不重要的。”
白猫从大堂外冲了进来，十分灵巧地越上宋任的肩头。马纯上则跟着白猫走了进来，青色的衣衫随着他的动作而飘动。
“宋兄，听说你今日又破了一案。你现在已经是整个高要县的名人了。”马纯上笑道。
赵婉不屑地道：“会破案有什么用？坏人最终也不会受到惩罚！”
“呃……”马纯上不知道如何接话，只能转换话题道，“宋兄，我今日编撰文章的时候，遇到一名正在备考的儒生。他十分喜爱‘竹林居士’的画，尤其喜欢他画的梅花。”
宋任点头：“不错，我父亲也收藏了他的几幅梅花图，我不太懂画，但也能看出他技法的确精湛。”
“宋兄，这不是重点。”马纯上接话道，“这位儒生告诉我‘竹林居士’之前从来只画景，不画人。”
梁尚爽朗地一笑：“这有什么奇怪的，画人肯定和画景的技法不同，这个‘竹林居士’肯定不会画人。”
赵婉又咬了一口青苹果，道：“谁说他不画人的？最近书呆子买了一个八角宫灯，据花灯店的老板说，花灯上的画便来自‘竹林居士’。画上不光有人，还画了一只女鬼。”
马纯上连连点头：“这便是奇怪的地方。据说，这位‘竹林居士’以前只画景不画人是因为他一直没有遇到一位可画之人。而最近，他的画作中却反复出现一位红衣女子，长得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