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给了我，足已慰藉一生的童话！”杨凯抬头对视我的笑而不懈的双眼，诚恳致谢。

    “呵呵.....杨凯，你这是在逗我吗？你现在所说的童话，十五年来，一直......一直.....都是我赖以生存的现实。多少年了，我习惯了，我依赖了，你告诉我，它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童话.......十五年前，你不就不在了吗？为什么十五年后，要让我知道你还在？为什么非得让十五年的坚持沦为笑话？”我越问越无力，感觉自己在与自己对话，那声音仿佛就止步于喉间。

    “对不起，当我知道你选择坚持时，我也动过离婚的念头，也和念儿谈过：有一个人我必须要去守护......但听到还未满月的切儿，撕心裂肺的哭泣声，我动摇了.....在父母的规劝下，我断了那个念头，下决心为自己建个空墓.....为我们这份感情求得最后的圆满！”说完，杨凯如释重负，就好像背了十五年的枷锁终于解下了，那份释然，让他的笑容变得更加有温度。

    “对不起，到底是谁对不起谁？你选择离开是因为达不到我的坚持，而你在我的世界入墓是因为要给我们的感情求一个圆满。那......我们到底是谁对不起谁？”这一刻，我变得额外清醒，却模糊了那份坚守的初心。

    “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够优秀，是我不够自信，是我....都是我。原谅我，好吗？”杨凯似乎体会到了我的伤心，感受到了我的情绪波动，意识到了我潜藏在理智皮囊下的责难，所以不再解释，而是一味地求原谅。

    “是你不够真诚。”而他的求恕却一点也没有缓解我的伤心。时至此刻，我那颗为他而活的心才明了自己执着得一塌糊涂，原来我稀罕的好，全都是眼前这个人虚构的。哪怕当下的这份致歉，也出落得如此冠冕堂皇。

    “切尔，对天发誓：我对你的爱，真如心血。”今天的杨凯终究还是说出了一般男人都会说的那一句.....让我不由感叹：“你终究还是对天发誓了？”

    “切尔，我......”杨凯这才想起当年自己说过的：此生不发一誓，只付诸一施。

    “呵呵......”望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杨凯，我忍不住笑了，也许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模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十五年前，我就知道我终究达不到你的要求，所以我才不得已下定决心离开。你知道离开后，我浑浑噩噩地喝了一个月的酒，终日天昏地暗，沉醉在想你却要离你的悲痛之中。我爱你，切儿，但我却清楚的知道，走出童话的杨凯，根本入不了你的眼。就是这份清醒，那一个月，杀了我千百回。”杨凯爱得那般无奈，让我不禁反省：“凯，爱我真有那么难吗？”

    “不难，但让你爱上我却异常地难。”杨凯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反应，却搜索到我一脸的呵呵：“难就不爱了，免得难为了我一直以为真爱的凯。”

    “切尔，听你学姐说，你还一直....”杨凯想跳出我的沉沦，但还没等杨凯问完，我快速地抢过回话：“我一直停在你编织的童话里。但今天，终于被我们戳破了，虽然伤得我体无完肤，但我是不是可以死心了？”

    “切尔，这一问，我一直都很期待，但也很害怕。十五年后，终究还是问出了口，但还能看到如此年轻的你，我真的很开心，至少证明你比我活得好。你看我这秃了的顶，还有怎么也减不下的肚子，真的是生活不易啊！”杨凯不愧为厅级领导干部，这转移话题的本事真是不显山不显水，如此答非所问的回复，竟也表达得如此流畅，让我不得不佩服官场育人啊！

    但活在童话里的我，却不是那么容易跳出怪圈。明了会意一笑后，还是将话题绕回到了我的坚持：“这十五年，我生活得不好，就连父亲离逝时，也没能闭眼。还有罗智勇.....成了我一生的愧疚。还有我成了我母亲暮年唯一的担忧。还有.......”

    “还有我，能弥补些什么？”杨凯终于听不下去了，愧疚地低下了头，一颗接一颗的泪珠，一点一滴地落下，他这是哭了吗？当下的心，怎么会一点也不疼，难道这不是为我们的感情而落下的泪？他为什么要这么急迫地打断我，难道是因为他内心也会害怕，也会......我盼着，却又害怕难为了现在的他。但十五年的坚持，一时要放下做不到，也收不回，真诚的我还是选择了遵循内心，继续求诉着：“你能还我十五年的青春？你能将我这颗伤透的心收回？你能....”我越说越激动，最后直接放声大哭起来。吓得屏幕那头的杨凯伸手想要.....却发现无法触及。于是，慌乱地又缩回，胡乱地在大腿两侧抓挠着。可当他抬头直视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吓得直接跪地，连连磕头，口中不停地求诉着：“切尔，我求你了，放过自己吧！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就这样我们在屏幕的对面哭成了泪人，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点一滴累积地，痛彻心扉的情愫直接将我放倒在他的面前。杨凯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屏住呼吸三秒钟后，他开始一边狂乱地呼唤着昏迷的我，一边迅疾地拨通电话，核实了我目前所在之地便挂了电话，骤然起身，旋风一般朝大门刮去。一路上，一幕接一幕地在杨凯脑海里回放，东撞西闯，上气不接下气的他，顿时明白了他虚构的童话，十五年来对我的伤害有多深。这份清醒，化成一股无形的力量，摧使杨凯放下所有，一个人没有行李，没有任何牵绊......没有任何准备，直奔清华。直到坐上bj的的士，他才开机果断拨通和我有关而他又能联系上的所有人，一个电话补充一段和我有关的经历。这十五年来，为爱疯狂所做出的每一次惊天动地，一一呈入杨凯之耳，一点一滴浸润其心，直到下塌酒店彻底哑然。

    片刻静默后，杨凯立即与酒店联系，开门将昏睡的我直接送上了120急救车，那份关心何曾熟悉？！让急救后清醒的我一再沉醉，却不敢睁眼。一如既往的吊水，一遍又一遍地温水润唇，他还是那般的温暖，不用睁眼，我都能想像：此刻桌上的粥、水果....一应俱全。这份温暖支撑了我过往十五年，但此刻它能暖我心几分，我内心就有几分慌乱。以至于再三探访的医生都好奇：“应该没什么事了，怎么还没醒来？什么问题都没有啊！吊完水应该就可以出院了。陪床的家属，先来办一下手续，我们这儿的床位很紧张的。她这样真的不用再呆在这儿了，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然后，杨凯就随医生走了，留我一个人静观这陌生的一切。还没来得及呼唤护士，想提前逃离的想法还只刚刚形成，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飘入耳中。

    “切尔，怎么又进医院了？”不得不随声音而移动目光，直视真心想回避的眼神，隐隐约约地看见领队的身影，胆战心惊地微微侧起身，然后朝领队锁气，开口回复：“蔡主任，没事了，没事了，你看我什么事都没有。吊完这一点水，我就可以去请大家夜宵了。”

    “等等，离开这儿之前最好还是先问问医生。”蔡主任一把抓住我不管不顾拔管的手，一把控制住一心想要往外逃的我，郑重地提醒着。

    “刚医生真有说没事了，你看现在医疗资源这么紧张，我就不来凑热闹了。”我尴尬地解释着。

    “你还真是个不来凑热闹的，这才几天，而且这是哪？这是BJ，你都能进医院.....我的小主，你还是别，这次你还是一次性到位，彻底断根。”蔡主任一脸地你别坑我，让我不得不举手投降，乖乖退回被窝，安静吊水。

    “这位领导说的好，听领导的，这次一定要彻底断根。”也就是在此时，杨凯先声夺人，话音一落，我便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提着开水，迥然地对望着我。随声转身的蔡主任，一眼望见陌生的面孔，便立马回头对视我的双眼，一眨一瞥一上挑，无声地示意着要我与她做个介绍，而这一眼却是我十五年来，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杨凯，怎还会有心思去观察周边无声的提示。于是，得不到回音的蔡主任暗暗用力拿捏起我一小撮肉，疼得我本能地咬住了牙，但注视的眼光还是舍不得挪开，暗语无效的蔡主任不得不提高嗓门，大声询问：“切尔，先介绍一下吧！”但沉浸在美好回忆里的我，对于蔡主任的大声质疑，完全没有入耳，任由蔡主任一个人在自话自说。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谢青伶恰如其分地进来救场了，一边不紧不慢地向我靠近，一边笑容可鞠地向蔡主任介绍道：“这位可是你们省厅的副厅长，杨凯同志。”

    “杨厅长，切儿有什么冲撞之处，还请多担待。”蔡主任那一脸的笑容，让眼中发光发亮的我，顿时显得有些多余。游离的目光回望到一旁的谢青伶，不禁质疑这就是承诺在清华等我的谢青伶。欲言又止的我，内心汹涌澎湃，但顾虑到现场人员复杂，不得不再次闭目静神，任由他们自由对话。

    “请问您是？冲撞....没有，是我.....如果她身体还有任何不适，我一定负责到底。”杨凯一语一结巴地陈述着。

    “杨厅长，这丫头最近不知中什么邪了，平常都不是这样子的。就是去了一趟清华，整个人就疯狂了。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她一般计较。”杨主任这是不管缘由地，就认定一切皆是我的错，一味的向领导赔着不是。听得闭目的我，不得不睁开双眼，强行打断他们的对话：“尊敬的杨厅长，我没事了，您可以走了。蔡主任，现在还只有七点半，我们现在就走，八点，我还约了大家一起吃夜宵呢！”

    “杨厅长，要不一起吧！”蔡主任这反应，真是绝了。

    “杨厅长很忙的，就不要和我们浪费时间了。”我再次打断杨凯可能的回复。而杨凯也会意地笑了笑：“谢谢，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出院手续都办好了，桌上都是医生嘱咐应该多吃的食物，还有身体刚刚恢复就不要熬夜了，早点休息。各位打扰了，不好意思，再见。”说完，杨凯转身就走，蔡主任立马起身，一路相送，直到无影无踪。而一直在旁观望的谢青伶，安静地收拾着有关于我的一切，直到他顺着我的视线，再也看不到那个身影后，才凑过来温和地开口询问：“准备在哪儿请客？”

    “走，请你们喝酒去。”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你会喝酒？”谢青伶惊讶地反问道。

    “不会，但人生总有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