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正常反应,应该是好奇地问菲利普“银月裁判所”是什么,然后嘲讽菲利普把职场上的事情带到生活中来。
“难道……他是‘银月裁判所’的高层,刚刚和德•埃斯蒙德兄弟演了一出戏,目的是试探我?”
“我的身份被‘银月裁判所’发现了?不应该啊……我从来没有暴露过自己的样貌……难道是有内奸?难道菲利普他,不,不对……”
电光火石之间,夏尔的脑中闪过无数猜忌与怀疑。但是……菲利普是他从小到大一块儿长大的哥哥。
他看着菲利普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那仿佛是一滩深不见底的古潭,又仿佛是纯粹清澈的浅湖。理智告诉他菲利普有问题,但情感又把他的怀疑无数次拉向无条件的信任。
猜忌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它可以花掉一个人所有的精力与时间。但现在不是怀疑的时候,菲利普还等着他的回答。
夏尔巧妙地回避掉菲利普的质问,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呃……”
如他所料,菲利普不方便回答这个问题。
夏尔乘胜追击地笑道:“你怎么知道的,我就怎么知道的。”
“啊!夏尔,你好狡猾啊!”菲利普完全没料到夏尔还会这一招,他像孩子那样,气急败坏地跺着脚。
“诶?德•拉斯金侯爵大人?您二位这是?”
菲利普的嗓门引来了剧院侍者的注意力,穿着礼服的侍者好奇地走到了这个偏僻的角落来,正好看见菲利普和夏尔两个人在“吵架”。
菲利普•德•拉斯金衣冠不整,领口一片混乱,左脸挂了彩,拿着一张带血的手帕。夏尔•德•玛赛看着他表哥狼狈的模样,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容。
菲利普狼狈地朝侍者吩咐道:“走开!”
侍者生怕得罪了他,向他行了礼之后快速离开了。
菲利普长叹一口气,失落地说:“你把我打成这样,今晚怎么办?”
“我可以把你传到包厢里,你写封信,告诉他们你有急事,今晚要回家一趟。然后我再把你传回家去,让医生给你看一下伤口。”
“我和德•贝歇尼公爵夫人说好了,要把你带过去的。”
夏尔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头疼地回道:“那我自己去?”
“你行吗?”
菲利普抱着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夏尔。
“那你也给她留封信吧。”
“呃呃——那你还是去吧,她给我说了好多遍了,我可不敢放她的鸽子。你和她把时间约好就可以了,每周去德•贝歇尼公爵府教一下那个小美人就行。”
“你这是让我当家庭教师?”
“这你就不懂了吧!家庭教师和学生往往会产生一段美好的恋情……《新爱洛易丝》就是这样写的呢!”菲利普把上世纪的经典名著搬了出来,可以看见,他只对恋爱部分有印象。
“你果然……是抱着这种目的的啊。”夏尔无奈地说。
“不是,刚才是开玩笑的。”
菲利普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不管怎样,和德•贝歇尼公爵小姐见面都对夏尔有好处。教她掌握无失天使的法术,公爵一家必然会对他产生好感,巩固他在圣万森区的贵族圈子中的地位。顺藤摸瓜地和他们搭上关系,说不定还能掌握“贵血派”的信息。
不过,最“理想”的情况就是在多次会面后,公爵小姐爱上了他……想到这里,夏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才是菲利普和他父亲最想看到的结局吧。
“反正去了也不会少块肉。‘贵血派’最近没什么动静,不知道在搞些什么,看看能不能从公爵夫人那边获得一些消息。”
一本净痕册随意地摊开摆在桌子上,泽奇虽然很喜欢法术,但一个下午之后,也觉得有些腻味。
“惩罚天使的大部分法术,效果都和现实武器造成的差不多……但是现在又不能试,万一把这里的东西弄坏就糟了。”
他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本打算去其他地方逛逛,但他好不容易想起来这回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娜娜也没有回来,她估计在布康餐厅里玩得很开心吧。
房间外面传来还没死掉的小虫子的叫声,泽奇的思绪随之飘到九霄云外。
虽然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但泽奇还是很想回家。
“不知道那边安不安全……这边连本有意思的小说都没有。”
正当他准备睡觉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夏尔穿着“守望者”的制服,把手中的另一套制服扔给了他。
“衣服换上,我们去燕云区。”
泽奇迫不及待地换上外套。夏尔把一把普通手枪递给他,又示意他把黑布口罩戴上。刚刚跨出房门,泽奇又回到书桌处,把今天看的净痕册装到了口袋里。
夏尔问道:“你放得出来?”
泽奇笑道:“去那边试一试,万一能行呢?”
夏尔点点头,不再追问他。
“手给我,我带你过去。”
“你要瞬移?”
“准确的来说,这是‘传送’法术。不过三脚猫太多了,让现在的人对这个法术有些误解。”夏尔无奈地摇摇头。
“这有什么不一样……”
夏尔懒得实地演示一下自己和“三脚猫”的区别。他不由分说地主动抓住泽奇的手,瞬间传送到了燕云区的一条偏僻巷子里。
淡淡的蓝光散去,泽奇看清楚了四周的景色。他愣了一秒,立刻反应过来夏尔在刚才使用了法术。
“哇——”
他忍不住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夏尔。泽奇还从来没体验过传送法术,虽然在书上见过,但总没有实际那样令人惊叹。
夏尔被他弄得非常不自在,咳了一声,勉强做出高深的样子,对泽奇说:“你那是什么表情……”
“夏尔,你好厉害啊!我桌子上的那些册子里有‘传送’的净痕吗?”
“应该是有的,但是你不要自己一个人去试。无失天使是最位阶最高的守天使,贸然使用他的法术非常危险。等我有空的时候,我来教你。”
夏尔边说边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确定自己没有出现错误后,才安心地带着泽奇前进。今晚的月光非常明亮,云雾还没来得及积蓄力量。远处传来几条狗“吵架”的声音,时不时能听到夜风推动无人使用的旧门的声音。
右边的破房子亮着微弱的烛光,泽奇认识这栋房子,自从燕云区晚上变得危险之后,大部分住户都急急忙忙地搬走了,即便这里的租金是最便宜的。他没料到现在还有人住在这边,但转念一想,虽然生命比金钱重要,但前提是,这些贫苦的人有钱去买自己的命。搬不出去的人,只能提心吊胆地住在这里。
泽奇对这种事情虽然有怜悯之心,但也已经司空见惯了。他望了望那缥缈的、随时会被风吹灭的烛火一会儿,便将注意力转回来。
“如果我一个人试,会传错地方吗?比如我想去街上,却突然跑到了别人家里?”
“你说的这种情况,还算比较好的,至少传到了现实里面……”
夏尔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右边那栋屋子里传来一声尖叫。正当他想招呼泽奇和他过去查看情况的时候,泽奇已经翻过那堵聊胜于无的围墙,往烛火亮着的地方跑去了。
“这小子……”夏尔迅速跟上泽奇。
那户没有搬走的人家住在二楼,此刻“阴翳”还没有找到楼梯的入口,急不可耐地围着这栋上世纪的旧宅转圈,试图找到上去的方法。在建筑物的阴影,它的身形难以看清,只能听见它靠着蛮力,不断破坏院子里杂物的声音。
它闻到了泽奇的味道,立刻放弃那可望而不可即的目标,转而向泽奇跑奔过来。
泽奇戴着绣着净痕的手套,在它扑上来之前展开了“护盾”法术。
“阴翳”如同饥饿的林虎,野蛮而有力。它在一瞬间就来到了泽奇的面前,泽奇甚至能闻到它身上那股混杂着肉腥、鲜血、排泄物的恶心味道。但它并没有伤到泽奇,他的身躯被笼罩在坚硬的护盾中,强壮的“阴翳”如同撞上了一块石头。
它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对这个比自己身形小近乎一倍的猎物感到十分不解。既没有爪子也没有牙齿,明明是血肉的结合体,却如此坚硬。但它的脑子并不能想明白这件怪事。它的喉咙里发出愤怒的低吟,蓄势待发地压低身子,准备再次扑上来。
“砰——”
泽奇在它退后的时候拔出在枪套里沉睡的手枪,但只命中了它的“右手”——如果那能称之为“手”的话。他再次施放护盾来抵抗阴翳,不可见的护盾在阴翳与泽奇接触时闪出淡绿色的光芒,微微照亮了这个肮脏杂乱的后院。
“阴翳”被撞得一个迷糊,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泽奇借着“阴翳”短暂的呆滞时间,一边远离它,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了出门前带的净痕册。
夏尔见他游刃有余的样子,也没有过去,作为引导者不需要像母鸡护小鸡那样。但看见他一边跑一边掏小册子的样子,无语地扶额想到:“虽然那头‘阴翳’对他没有威胁,但也不要这么嚣张吧……”
虽然有月光作为照明,但这里是被房子笼罩着,很难看清楚册子上此刻是哪一页,又到底是哪个净痕。
“阴翳”第三次扑了上去,不出意外的,它又没能伤害到泽奇,依旧撞在坚硬的法术护盾上。它急躁地将院子里的大洗衣桶撕成几片碎屑,似乎是在确认自己的力量。它迎难而上地发动了第四次攻击,随后愤怒而失望地发出骇人的吼声,震耳欲聋——这是泽奇受到的最大伤害。
在以前当赏金猎人的时候,泽奇根本不会干这么“奢侈”的事情。他会速战速决,用子弹爆掉“阴翳”的头,或是用粗暴的火焰法术直接烧死他。但既然他继承了爱雅的法力,也就没有必要像以前那样“节约”了。
属于爱雅的力量在他的身体里涌动,仿佛澎湃的海洋一样,看不到尽头,亦无干涸一说。
“阴翳”并不是死了心的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它再三确认了泽奇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却也不攻击它后,便对泽奇置之不理,果断转身离开了泽奇。它又回到刚才的地方,试图寻找上楼的途径。
泽奇知道没有时间再磨蹭了,就这当前这一页的净痕施放了法术。
明亮的红色光芒从纸上窜出——惩罚天使是鲜血之色的狂热爱好者!下一秒,无坚不摧的长矛从天而降,将虎视眈眈的“阴翳”死死钉在地上!那力度之大,甚至让“阴翳”周围的土地塌陷了!
它发出惊讶而绝望的嚎叫,爪子漫无目地在空气中挥舞,想要反击那个伤害它的神秘力量。鲜血从背部、腹部那“一以贯之”的伤口喷涌而出,院子里迅速积起了一滩腥臭的血汪。生命的力量被迅速抽离,它不甘心地咬碎了面前的柴堆,那是它濒死前最后的挣扎。
“这是……”
夏尔有些错愕地看着“阴翳”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