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兜帽的老板不耐烦地对娜娜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你别在缠了，拿走吧。这笔买卖就当我清库存了。”
“谢谢！”
她得意洋洋地朝泽奇与雅克展示了一下买到的围巾，毛线打出来的图案是几朵漂亮的矢车菊。
泽奇被她充满期待的眼神注视着，不假思索地点评到：“好看，好看，真的很好看。啊，这是毛巾吗？哦哦，是围巾啊，抱歉……我看清楚了！所以才说好看的，没有敷衍你的意思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如果能坚持到最后，也不会显得那么心虚了。
她又转向雅克，希望他能给点实质性的评价，而不是像泽奇一样当一个没有感情的夸赞机器。但他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好看”，就没有下文了。
她感觉有些扫兴，不满地轻轻哼了一声：“算了，下次我和露易丝出来逛街。现在我们还是直接去转寄的地方吧，抓紧时间。”
她自然而然地把围巾塞给泽奇拿着，自己走在两人的前方，参考路线图为他们带路。下午的黑百合街比起夜晚而言，虽然没有那么多人，但却要和平一些，也许是因为那些好事者还没有进晚间酒馆的原因吧。即便如此，人流量还是非常大，急匆匆的行人时不时撞到泽奇身旁，连道歉也没有就一闪而过了。
他回想起以前那些宁静的日子：“人好多，比早上的菜市场还要夸张，但幸好我不用去摊子上买菜了。”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一个笼罩在斗篷里的人和他撞了个满怀。那人在人潮里寻找着谁，四处打量着远方，却没有注意眼前的泽奇。
那个人没有看前路，身材又很高大，撞着还挺疼的。但如果只是这样，泽奇倒不会觉得有太大的问题，关键是……
泽奇捂住鼻子，眼眶中泛起生理性的泪水。
“唔——感觉鼻血都要出来了。”他一边掏口袋里的手帕，一边想着。
穿斗篷的人带着歉意地说:“啊——抱歉，你没事吧？”
他凑近了一些来查看泽奇的情况。
泽奇用帕子捂住鼻子，阻止血液涌出来把衣服弄脏。铁锈的味道弥漫在鼻腔与口腔之中，但好在一会儿过后血就止住了。
“这位先生，我真的很对不起您，我不是故意的。刚刚是因为在找人，一时间没有看到您……我可以赔偿您。”穿斗篷的人彬彬有礼地说，显出与这条黑街格格不入的姿态来。
“我现在没事了，你走吧。”泽奇表示并不在意他的赔偿，挥了挥手，准备就此和他告别。他正准备拔腿前进，这才发现雅克和娜娜已经消失在人海之中了。
“呃……他俩去哪里了？”
“您在找人？是因为刚才我撞到您了吧？我可以帮您找您的同伴……”
泽奇微微叹道：“也只能这样了。这里有一家转寄信件的店，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吗？”
“嗯……，说实话我对这里也不是非常熟悉，”穿斗篷的人回答道，“不过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有一些人在前面的书店那儿。也许那家书店就是转寄的地方？”
泽奇在脑海中思索：“书店？不是转寄行吗？不过，也可能是兼顾转寄的业务吧，转寄一听就没什么钱赚，也许只是书店老板赚外快的手段。”
“应该就是那里，你知道路吗？”
他说：“我带您去吧。”
“你不是在找人吗？你告诉我那家店怎么走就好了。”
“不急，您迷路也是因为我的原因，这里离那家书店不远，就让我带您过去吧。”他有些固执地说，一副不为泽奇引路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泽奇点点头：“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那就请您和我一起走吧。”
“那个，你不用这么尊称……直接用‘你’就好了吧。”
穿斗篷的人只是摇摇头，并不改变自己的称呼。
虽然他说自己不常来黑百合街，但并不是对这里一无所知。黑百合街有许多岔道，并不是直直顺顺的一条大道。他带着泽奇拐了好几个弯，终于到了那家疑似转寄行的书店。书店的橱窗干净明亮，泽奇能透过玻璃看见娜娜的身影。
“就是这里，麻烦你了。”
“啊不不不，”他对泽奇摇手，“能帮上您的忙，对我而言，实在是再好不过了。撞伤您我非常抱歉。”
泽奇看他异常执着于自己的错误，自己的话也无法缓解他的“内疚”，于是只是点了点头，不再说些什么。
正当他准备进书店时，那个人又想起了什么，说：“对了，您的手帕弄脏了……我这里有一条干净的，还请您收下。万一等会您需要用手帕呢？”
“不用了，我的那张只是有些血而已……”
他强硬地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把一张洁白的丝绸手帕塞进了泽奇手里。
穿斗篷的人说：“一定请您收下它，要不然我会非常不安……希望您没有生我的气，时间仓促，我只能在这些微不足道的小地方弥补您……”
泽奇看见他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默默把那条手帕塞进了口袋里：“我不生你的气，好了好了，你去找你的朋友吧，我也要进书店去了。”
那个人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即便他高得令人惊异，也在一眨眼的工夫里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自始至终泽奇也没看清楚他的样子，他也只能看见泽奇上半张脸。泽奇一直觉得这是一次陌生人之间的萍水相逢，没有什么异常。
娜娜看见泽奇走进书店，快步上前说：“太好了，你找到这里了！我一转身，就发现后面只有雅克先生了。你去哪儿了？”
“没去其他地方，我被撞了一下，留在原地的工夫里，你们就不见了。幸好撞我的人为我带路，要不然我就只能回……出发的地方，等你们办完事，一起回去了。”泽奇回答道。
他看了看柜台里站着的店员，问：“你的信转寄好了吗？”
娜娜点点头：“嗯，刚刚交给店员了，但是她说要等老板来才行……”
这家店门外的牌子上写的是“绿荫书店”，没有绿荫就算了，甚至连书也没有多少。这里不像正常书店那样，有一排排的书架紧凑而有序地安放在一起，只有左侧靠墙的地方有三排大书架。店内右侧是一扇小门，通向屋子上层。中间则是几张桌椅，和宽敞得过分的柜台。
泽奇打量着书店，心中不着边际地想着：“一看就不是靠卖书赚钱的啊……除了转寄信件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业务吧。在黑百合街开书店，就算是我也知道这不过是幌子罢了。呃，既然我都看得出来有猫腻，那为什么还要开书店呢……掩饰都掩饰得这么漫不经心。不，有可能是有恃无恐吧。”
右侧的内部门打开了，一位身着红色衣裙的美貌妇人走到柜台前面。她带着闪着莹润光芒的一整套珍珠首饰，扑得雪白的脸庞散发出脂粉的香气，鲜红的嘴唇让她看起来更加明艳。合身的衣裙勾勒出她成熟的曲线，她的“女性特质”极为明显，高高隆起的胸脯似乎要挣脱布料的束缚，腰身在裁剪得当的服装之下更显纤细。
她毫不扭捏地打量着泽奇三人，一点都没有年轻女性那种特有的羞涩。
泽奇看了她一眼之后，便脸红着迅速挪开了视线。他盯着脚下的地板，仿佛那里埋藏了无穷的宝藏。年纪大一些的雅克倒是没什么动作，他似乎对女性的魅力完全免疫了。
她轻蔑地扫了泽奇一眼后，笑着问娜娜：“小姑娘，你要寄到前线去？”
“嗯，”她点点头，“信封上写了地址的。那里虽然靠近前线，但是前几天还能寄过去。现在不行了吗？”
“你想寄当然可以寄……反正我只是帮你转手一趟罢了。不过，收信的人给你回过信吗？前线那边局势多变，说不定收信人早就不在那里了。”
娜娜被女店主这么一提醒，突然想起来尤拉已经很久没有回信了。在他参军，离开孔茨后，只有前几次寄过去信得到了回应。
她有些失落地想：“难道是换驻扎的地方了吗……尤拉怎么也不寄信回来，告诉我新的地址。”
但她还是抱着尝试的态度，回道：“不管怎样，帮我寄到那边就好了。”
女店主轻笑一声：“好吧。你把信拆开，我要确认里面有没有危险物品。”
“诶？可是邮局不会检查这种吧，只是普通的书信啊……”
“哼，我这里转寄的东西可是五花八门，谁知道你的信没有鬼？既然是普通的那就拆开给我看看，我对你写的字儿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我要保证它是‘安全’的。信封我可以再给你找一个，不收你钱。”
“好吧。”
娜娜不乐意地接过她递来的小刀，拆开了自己的信件。
女店主一目十行地扫完信件内容，满意地点点头，对柜台的店员说：“给她信封和笔。”
“也就是说可以转寄了吧！要收多少钱？”
“一百。”
娜娜难以置信的地惊呼：“一百库塔？”
女店主撇了她一眼，笑道：“嫌贵那就自己去邮局啊，不过……你敢去吗？”
“唔……”娜娜被踩中了痛点。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一百库塔和暴露的风险相比，也实在是过于昂贵了。
她心想：“干脆我去邮局好了。露易丝也说没太大问题，去一下也不会怎么样。这里也太贵了吧，简直就是坐地起价，无本买卖。但是……”
娜娜还在天人交战时，一直闷不做声，宛如不存在的幽灵一般的雅克突然开口：“代祷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