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不响铃儿草?”
“……?”
然而,第一句话就让她们变成了哑巴。
一帮女孩子巴巴的小嘴儿都还没闭上,就傻眼了,互相看了看,不由得一脸呆滞。
崔鸢儿攥着粉嫩的小拳头,差点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上。关键平日里大家都是对药名,它没有这么对的呀!
“王无患,你可真会编,这些你对得出吗?”
她终于还是气不过,硬着头皮找借口,不肯认输。
“雨打无声鼓子花!”
王无患淡然一笑,缓缓开口。
陈月依琢磨着这两句话,美眸中异彩连连,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这巧思,真是太厉害啦!
“第二个。”
瞅着咬牙切齿的柳鸢儿,王无患目光下移,玩味道:“七情郁结因而喘,沉香乌药参槟?”
小媳妇愣了一下,低头一看,视线被起伏的山峦遮挡,一张俏脸瞬间羞成了红布,呲着小虎牙,恨不得冲上去咬他。
心说这人蔫不拉几的,怎么这么坏?竟然敢调戏自己!
可仔细一想,手心里却冒出了冷汗。
这对子实在是太狠了,不但提出的几味药材都恰好对症,还把病因病机讲解了个清楚……这是人对的吗?
我们一帮子小娘们儿只是玩个斗草,你别闹啊!
“胸痞喘急彻而痛,半夏瓜蒌桔梗!”
等了片刻,见她们一个个跟哑巴了似的,王无患嘴角上扬,云淡风轻的念道。
崔鸢儿捏着衣摆的手指一紧,小肩膀彻底耷拉下去,垂着脑袋,不吭声了。
另外几个女孩子同样感到有点无地自容。
刚才心高气傲的说了一通大话,人家出的对子却一个也答不上来,真的羞死人了。
其实,如果认真讲,这个药对并不工整。不过,它已经跳出了斗草的层次,以治病救人的角度来总结药性,瞬间就有种高屋建瓴之感。
一帮子年轻女子为他气势所慑,自然是满心颓丧。
而站在一旁的陈月依,眼睛里都开始冒小星星了,俏脸上满满的都是兴奋。
“第三个。”
王无患的声音依旧古井无波,仿佛催命的号角,淡淡的说道:
“东神治风,解表开郁,入肺经,麻黄仍需白虎;西神消暑,清热救焚,入胃经,石膏亟待青龙。”
“想来你们是对不上的,我便一并说了。”
“现在,我想再听一次,是月依输了,还是尔等输了?”
迎着他深潭似的目光,几个女孩儿连头都不敢抬,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崔鸢儿早涨红了脸颊,却愤然抬起头瞪着他,又急又怒道:
“王无患,咱们说不过你,就让你们小两口耀武扬威好了。”
“可你还说自己不是杜撰来的?你倒是给我们解释一下哪本典籍里记载过什么肺经、胃经的?你当我们都是无知村妇,从来没听说过麻黄和石膏吗?”
“陈月依,你这未来相公本事都长偏了,劲儿全在嘴上,腿软得像面条,将来入洞房还不是隔靴搔痒,没丁点用处。”
“哼,认输就认输,跟谁输不起似的,咱们走!”
小少妇也是输恼了,啥话都敢往外说。就是仗着自己是过来人,拿话挤兑这俩雏儿。
说了几句场面话,几个女孩儿牵着牛走了。
陈月依傻乎乎的眨巴着大眼睛,不明所以。只是觉得她又拿王无患的身体说事儿,心里有点气恼,不由得嘟起了嘴。
而王无患更是连她说了什么都没注意到,整个心神都停留在那句“哪本典籍里有肺经和胃经的记载”里去了。
按理说这个世界和前世的古代十分相像,草药之学又在当地盛行,不至于连“归经”理论都还没出现吧?
那“四气五味”、“升降沉浮”、“君臣佐使”呢?
难道当初在山谷里,许荣生等人并不是见识浅薄,而是根本就没听说过其中的道理?
红日西沉,视线变得昏暗,四周渐渐寂静下来,只剩下不远处宽阔的溪流汩汩有声。
“无患……哥,咱回去吧?”
见他一直站在原地愣愣的发呆,陈月依等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喊了一句,小脸儿微微有点发烫。
虽然平日里出于礼貌,偶尔也会喊他一声哥,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只是一个称谓就让她脸红心跳。
“哦,好。”
王无患回过神,下意识的跟着她,心里仍在思考刚才的事情。
两人出了河湾,走上回家的小路。天色已然暗淡下来,视野开始变得模糊。远处的山峦仿佛是谁随手裁出来的巨大剪影,黑漆漆的挂在天边。
“哎哟!”
正走着,前面的陈月依突然停了下来,心不在焉的王无患一头撞在背篓上,疼得他捂着脑门子直抽凉气儿,诧异道:“月依,怎么了?”
“无患哥,咱、咱绕路过去吧。”
陈月依没有回头,仍旧直勾勾的盯着远处的黑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体竟微微颤抖起来。
“为什么?”
王无患揉着额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是一眼,便吓得他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脑袋一阵眩晕,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昏死过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路边立着一棵歪脖子树,树干粗壮,枝叶稀疏,明明已经到了夏季,却莫名给人一种萧瑟之感。
更加奇怪的是树下徘徊着一道模糊的影子,黑白相间,乍一看上去,好像是个人,可又显得十分不真切,若隐若现,跟一团雾气似的。
偏偏那人的面容异常清晰,满头黑发披散开,骤然回头,一张脸苍白如纸,两只漆黑的眸子里散发出一股令人脊背生寒的恶意,悄然张嘴,猩红的舌头长若尺许,血瀑似的滚落下来。
鬼?!
王无患本就体弱,受到惊吓,胸脯子跟拉风箱似的,却没有任何犹豫,拉住陈月依就跑。
当初被柳长青附身,他并看不到自己的状况,也不觉得鬼魂什么的如何可怖。可现在瞅见这种浑身缭绕着恶念的阴物,只觉得心脏都有点跳动不起来了。
直到跑出去很远,再也看不到那棵歪脖子树,俩人才止住脚步,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王无患感觉自己跟要死了似的,浑身上下再没有一丝力气,止不住就想瘫到地上。
陈月依连忙拽住他。
这丫头背着几十斤的药材,跑得小脸上满是汗水,大眼睛却炯炯有神,盯着他,好奇道:“无患哥,你、你也能看到那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