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衣服想翻翻兜里有没有现金或值钱的东西,却发现衣服下面有一把手枪。弹夹放在旁边,里面压满了子弹……他先是吓一跳,继而又想报仇的机会总算来了。
他想把手枪直接交给侦查局。
他认为手枪是高贤明从黑市买的。私自购买手枪肯定会判刑。转念又想:高贤明的手枪怎么到了自己手里?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便开车去了一比较偏僻地方,将衣服和旅行箱烧掉,钱揣进腰包,将手枪藏起来。
他想暗中射[shā]高贤明。
他要用高贤明的枪射[shā]高贤明。
有两次本来很好的机会。可是,拿着手枪的手不停地颤抖,担心打不中高贤明反而暴露自己,只好放弃。接着,杜秀娥因为要dú[shā]田桂侠被抓。他马上明白了这把手枪用处。如果不是被自己拿走,田桂侠早已死在这把枪口之下了。
陈兴旺早已发现高贤明另有喜欢的女人,曾向杜秀娥提示过。可她就是不相信,甘愿为高贤明去[shā]人,这让他更加恼火,于是改变了自己动手射[shā]高贤明的想法,决定让高贤明的儿子亲手将他射[shā]。
他马上开始了筹划和准备。
他买了可以打弹珠的仿真玩具手枪,教导杜庆和练习瞄准,然后编造高贤明糟蹋杜秀娥并用照片威胁她dú[shā]田桂侠的故事,还用未成年人不判刑的谎言欺骗杜庆和,然后拿出真枪并把他送到松林,躲在一旁看着儿子枪[shā]亲生父亲的过程。
“你给杜庆和编造了一个应对警方讯问的故事,为什么关于手枪的来源,却让他说是从他母亲衣柜里发现的?”郭园盛对这个问题一直想不通。
“杜秀娥根本没有胆量偷枪,肯定是高贤明唆使,或者高贤明偷枪后交给杜秀娥。如果杜庆和打不死高贤明,他这样说就能把你们的视线引到高贤明身上。他同样会受到法律制裁。反正杜秀娥已经[shā]了人,多一条罪名少一条罪名无所谓。”
陈兴旺有些得意自己的设计。
“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同样逃脱不了法律制裁?”
郭园盛想了解嫌疑人的犯罪心理。
“我那么爱着杜秀娥,甚至宽容了她跟别人生儿子,为她和别人养着儿子,而且一养就是14年。我渴望自己有个孩子,可她就是不给我生。我也认了。只要她能跟我好好过日子。可是,她居然还给我戴绿帽子!
我已经40多岁奔50的人了。她走了,儿子是别人的,我还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这样活着还有意思吗?我毕竟是男人。既然活着没意思,那我就死的像个男人。虽然我逃脱不了法律制裁,但是,我阳刚了一回。男人们都会为我竖大拇指……”
“糊涂!”郭园盛觉得他的思维逻辑不可思议,“世界上还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吗?”
“窝窝囊囊地活着是生吗?这叫苟且偷生,根本没有生命。”陈兴旺打量了几位调查员一眼。“你们知道吗?看着亲生儿子开枪射中亲生老子,看着亲生老子在亲生儿子枪口下身体扭曲着倒下,那一刻真是太兴奋了……
所有的仇恨,在那一刻都报了。哈哈哈……都报了。”
郭园盛猛一拍桌子:“把他带下去!”
……
“一个无辜的孩子,在不应该出生的时间和地点出生了,又被一个丧心病狂的人欺骗和操纵,就这么完了。怪谁怨谁?唉,似乎不是我们能够回答出来的问题。”郭园盛又一连抽了一盒香烟。“现在还有两个问题。一是杜秀娥偷枪过程,二是她为什么要dú[shā]田桂侠。”
“陈兴旺说杜秀娥是为高贤明dú[shā]田桂侠。”助手说,“难道田桂侠与高贤明有过节?”
“我们找不出杜秀娥与田桂侠有什么纠葛。”郭园盛想了想说,“如果她们之间有纠葛,两人一定认识。零点咖啡厅里,杜秀娥给田桂侠送咖啡,田桂侠没有认出来。我们调查时,田桂侠还误将她当成服务员,这说明她们根本不认识……
对呀,这一点很关键。我们当时怎么没想到?我这脑子真是越来越笨了。”
“两个不认识的人怎会有如此深仇大恨?杜秀娥为高贤明[shā]人,或者说为爱[shā]人,这个也许成立。”助手受到了启发。“只是,田桂侠一言不发,杜秀娥不发一言。难了。”
“你刚才说为爱[shā]人?有办法了。我们还是忽略了一个细节。”郭园盛有些兴奋,“提审杜秀娥。”
杜秀娥被带进讯问室,一反常态地先开了口。
“一遍一遍折腾什么啊?我[shā]人证据确凿,早点把我枪毙了不就完了么?你们省事我也省事了……”
“你能够为你所爱的人,或者说为你们的爱情作出这么大牺牲,尽管方式我不欣赏也不赞成,但你的牺牲精神令我感动。只是,我觉得你不值。因为你笃信的所谓爱情并不存在。爱情不存在,爱的人也就不存在了。”
杜秀娥突然抬起头盯着郭园盛。
郭园盛却一言不发了。
半晌,杜秀娥仍然等不到下文,有些沉不住气了:“你,你让他们把我带到这里,是要跟我讨论爱情观?”
“不不不,爱情对我来说,不,应该说我对爱情很茫然。因为工作忙,我一直没有找到自己的爱情,所以也没什么‘观’。”郭园盛半开玩笑似的说,“你儿子枪[shā]高贤明地点在城外松林。那里可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高贤明带你去过吗?你知道高贤明为什么会去那里吗?他也是个大忙人,不可能有时间独自一个人去那地方散心。”郭园盛又不说话了。
杜秀娥看了他一会儿:“他跟别的女人去的?不可能。他答应要娶我的。他说过,我们一家三口人要团聚。”
“那个女人名叫张蔓玉。哦,不是香港明星张蔓玉,有草字头那个蔓,还是个再有两年才毕业的大学生。你儿子开枪的时候,可把张蔓玉给吓坏了。”
“怎么可能?”杜秀娥突然站起身,“妖精!小妖精!傻儿子,你怎么不把子弹分给小妖精两颗啊——”杜秀娥突然大哭起来。
郭园盛猛一拍桌子:“你值得吗?”
杜秀娥哭声戛然而止,想了想:“问吧。”
“高贤明与田桂侠有什么过节?”
“她黑了他一百万。”
“什么钱?怎么黑的?”
“不知道。肯定是做生意的钱。”
“枪是怎么偷出来的?”
“高贤明知道他们到达本市时间。也知道他们是来办案的,肯定带枪。我们在他们到来之前先进了宾馆405房间。亲……亲热了一会儿,高贤明跟前台打了招呼先离开了。我躲在房间。听见有人开门,我进了卫生间……
我马上给高贤明发短信,告诉他人到了。高贤明打电话请他们吃饭。先前,高贤明说他们不会带枪出去吃饭。等他们离开我就有机会拿到手枪。可是,一个人病了,另外一个人出去买药,而且,还拒绝了出去吃饭……
那个生病的在里间睡着了,打起了呼噜。我就悄悄溜出来。本来想离开,见旅行箱在客厅,我想手枪也可能在旅行箱里,就顺手提走了……”
“居然一点痕迹没留下。”
“哦,地板本来非常干净,我还用卫生纸擦拭过……他们到来之前,我已经擦拭过一次。高贤明说的,不能把我们的痕迹留在房间。在床上时,我们还垫了浴巾……”
“偷枪目的是什么?”
“枪[shā]田桂侠。后来,后来旅行箱丢了,就改了下dú……”
田桂侠被带走后,郭园盛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他在思考如何才能让田桂侠开口,说出怎样黑了高贤明100万。这时张东来打来电话,说他们已经锁定与dú贩接头的人,请求援助。
郭园盛亲自带队前往。
当抓住与dú贩接头的人,郭园盛简直就是一惊。原来,这人竟是田桂侠。张东来当即要将dú贩与田桂侠一起带走,却被郭园盛拦下。
“此人与我的一个案子有关。我先审审你们再带走。”郭园盛要求道。
刚进讯问室,田桂侠就要求立功。
“好,我给你机会。”郭园盛看着田桂侠。
“其实,其实我不是咱们这个城市最大的dú贩,高贤明才是。他不是dú贩,是dú枭。你们不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要[shā]我吗?就是前年,我黑了他一百万dú资。高贤明是大dú枭,他才是大dú枭——”田桂侠歇斯底里的声音,在讯问室外都能听见。
或许,她知道自己能够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声音不多了,才这样拼命吼叫。
郭园盛并没有阻止。
他忽然想起那句古语“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杜秀娥呢?爱情真的能使人降低道德标准、迷失做人基本准则?哦,错了。高贤明与杜秀娥的爱情,一方是爱情的虚假欺骗,一方是爱情的盲目执着。这两个方面都不是爱情。
哦,没有错。不管什么样的爱情都是爱情,就像不管什么人都是人一样。
郭园盛开始糊涂了。他无法给爱情一个满意的概念,忽然又想:爱情或许是个[guǐ],所以才能让有些人“[guǐ]迷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