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光线慢慢聚焦,全部收拢起来变成两条凝实的光柱,双眼射出的激光柱所过之处,建筑拦腰斩断,烟雾凭空消失,追迹无人机被切成了金属熔渣。
通讯中心西南侧清出了一块可惧的空地,硬质水泥路面上都是融化的痕迹。
“敌人踪迹?”
“尚未发现。”
“继续搜索。”
石像们散开了,留下一地尚未引爆的追迹无人机残骸。
烟雾又聚拢回来,“修补匠”从一楼停车库里挤了出来,这栋楼只剩下了两层,也得亏“修补匠”不是很高,不然还真倒进不去,没敢关发动机烟雾,不然被发现了,这里就是自己的墓碑了。
然而自己已经被包围了,无线电通讯不知道会不会被监听,就算不会被监听,一旦通过无线电呼叫,那些追迹无人机就会像闻到屎味的苍蝇一样,缠着自己。
透过烟雾,四面八方都能看得到追迹无人机的影子,那些石像又重新开启了光学迷彩,在烟雾中制造一个巨大的空白。
烟雾弹不能维持太久,发射架里必须留给自己必须的烟雾弹以掩护下次遭遇的撤离。
离开的道路肯定被堵死了,自己应该从哪里去呢?
然而还没等思考,几道激光柱开始在漏洞废墟里四处扫射,试图找出潜藏在废墟里的敌人。
李雨渐刚开启的护盾被激光束擦过,瞬间化成虚无,周边的房屋由原来的两层变为一层。
“发现敌人!”
巨大的广播声从石像里发出,在黑暗中回荡,所有的追迹无人机都冲向李雨渐。
“艹!”
李雨渐大骂一声,增压引擎,而雨滴则操纵着“伯劳鸟”和“公爵夫人”,用火焰和烟雾为李雨渐打通一条生路。
“簌簌簌…”
仅剩的烟雾弹在地上铺开,但却不能阻挡已经确定了大致方位的追迹无人机,他们如同大网,向李雨渐兜去,而石像则是那些撒网的人,在后方用激光炮封锁着李雨渐的活动空间。
如果不是雨滴用炮弹干扰他们,如果不是李雨渐利用走位,让石像互相阻挡,自己早就会被激光切成了两半。
但是追迹无人机已经追上来了!
分解出的李雨渐不得不压下炮口,优先解决那些靠近了的自杀无人机,这使得石像又开火了。
好消息是,石像的飞行速度并不快,而且激光炮射程有限,暂时不能触及自己,李雨渐稍稍获得了一些喘息的时间。
双方就在这废墟群之中,开始了一场你追我赶的角逐。
“无人机散开!别碍事!”
密集的追迹无人机也干扰了石像的行动,时不时响起的连环爆炸声,让李雨渐压力大减,这意味着自己的攻击造成了超出意料的战果。
“公爵夫人”的炮弹锁定在石像头上,一下下地抽打着他们的护盾,火箭弹在追迹无人机之中炸开,往往能制造出一个个空洞。
然而,这种僵持维持不了多久,李雨渐回过头去,看到那已经能见到底部钢板的弹药仓,心脏也跟着落到了谷底——自己即将要和“修补匠”一起被炸上天了。
终于,雨滴踩下开火踏板,炮膛传来“噌”的一声,回过头看向李雨渐,李雨渐也在看向雨滴,这会,两个人逃不掉了。
“轰!”
巨大的爆鸣声,冲击波让李雨渐陷入了昏迷,无数石块就像是霰弹一样激射,轰击在石像的护盾上,直接讲淡蓝色蛋壳击碎,随后而来的石块击打在他们的烧蚀装甲上,连同激光炮一起砸扁砸碎。
“修补匠”也被一大块石头击中了侧面,爆炸反应装甲被触发,炸碎了一部分石块,但是主体还剩下大半,钢筋刺入装甲,左侧的履带被迫脱了出来,承重轮也被卡掉几颗,速度大幅度下降。
那些追迹无人机就更别提了,那些石块撒下去之后,爆炸声就没有停下来过,烟雾铺满了地面,而烟雾之中少有空洞。
不知过了多久,李雨渐悠悠转醒。
“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雨渐艰难地调转车体,电子监察系统被烟雾迷住,完全看不到外界的情况。
雨滴指向火控视角,从较高的地方看去,通讯中心已经被石块掩埋,背后高大宽厚的分区墙已经消失不见,茵茵雾气平铺在不知有多深的巨坑上。
“那是弹药库爆炸了吗?”
后知后觉,冷汗浸湿了李雨渐的背后,如果刚才那块残骸砸得稍微偏那么一点,自己就会被钢筋强行和坦克连接在一起。
自己身体右侧感觉一片湿润,抬不起手来,都不用看,肯定是刚才昏迷的时候撞在车内壁伤的。
“修补匠”就像蟑螂蜿蜒行驶在厨房凹凸不平的地砖上,周围都是雾气,何时才能脱离这里?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李雨渐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流逝,身体各项指标降低触发了应急维生装置,向李雨渐体内注射了药物,止住了出月。
“我还不能死…”
少了一只手,李雨渐只能靠左手轮流扳动控制杆,才勉强使坦克继续向前,不至于原地转圈。
引擎因为装甲变形,或是油箱被击穿,总之它喘了两下,熄火了。
李雨渐伸出左手,附在无线电通讯开关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
“菲洛?你在吗?”
话音刚落,雨滴控制炮台,转向了后方,火控视角里,烟雾出现了空洞,又是阴魂不散的追迹无人机。
“沙沙…”无线电里,没有任何答应。
电子监察系统也一块块罢工了,留下一个幽闭的驾驶舱。
“卡擦!”没有弹药给击锤撞击,只好遗憾地落在空处。
“我是李雨渐,我呼叫支援…”
追迹无人机忽然找到了目标,向着李雨渐撞来。
“有两只小队正在你附近,现…”
“轰!”
…
“李雨渐…”
“在这里签字…”
“伤势很重…”
“手术室准备好了没有!…”
“马上手术…”
…
“切开颅骨…”
“骨锯飞速旋转的声音…”
“从骨头传来的滋滋声…”
这是一个黑房间,开裂的墙壁,拉绳式的电灯开关,生锈了的吊扇正在缓缓旋转,阳台的窗外有迷蒙的白光闯进来,又会被房间里的黑暗吞噬。
雨滴坐在自己对面,就在父亲经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平静地看着自己,这张桌子,即是吃饭的餐桌,也是平时自己做作业的桌子,也是妈妈做手工的桌子,父亲有时候也会一起在上面记账,所以桌子总是擦得发亮。
而自己则坐在自己最常坐的位置上,前面是自己的日志本。
雨滴看向自己的日志本,李雨渐伸手翻开它,扉页写着——如果能让爸爸妈妈住上亮堂堂的房子,吃上好吃的,穿得暖暖的,夏天不受热冬天不受凉,就好了。
笔记本“啪”的一声被他合上,雨滴的手按在自己手上,很用力,他狰狞的脸探了过来,仿佛要吞噬自己。
“李雨渐!你tm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雨滴用力推了一把自己,李雨渐坐下的椅子消失了,自己融入了地板,浸入了黑暗之中。
“别死了!”
…
“我的冠军驾驶员啊…”
“你什么时候醒来呢?”
“小曲哼唱着…”
菲洛那枯瘦的手抚摸过休眠舱壁,又收了回去,继续写着东西。
索罗诺布列的夏天是炎热的,没有窗,只有一个小排风口的房间就像是一个蒸笼,让人愈发觉得烦闷。
“咳咳咳…”
他拧过头去,剧烈地咳嗽起来,为了不让弄脏笔记本,急急忙忙摸出一块灰底杂红色的手帕,捂着嘴巴。
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记录着那些支出和收入。
“咳咳!”
咳嗽更剧烈了,久久不能平缓。
咳到最后,菲洛双肘支在膝盖上,努力地喘息着,那气流拉动痰液的肺鸣音回荡在窄窄的房间里。
房间中央,放置着一个大大的休眠仓,里面躺着的正是李雨渐,营养液澄清,显然是经常更换。
菲洛抬起头,看向李雨渐平静的脸庞,艰难地咽下了喉中的血腥味。
“我们的冠军驾驶员,我们还能坚持到你醒来吗?”
两张低矮的的床,左右夹着休眠仓,上面是充满补丁的床垫,床垫上摆着叠好的被褥。
房间里没有桌子,墙上有手拉式电灯,没有风扇,有只做了防渗的水泥地板,一个小小燃气瓶支起的厨房就在房间一角,没有阳台,只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在斑驳的木门后面。
有一个大大的柜子,顶上放着编织袋,顶在天花板上,墙壁因为潮湿,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只好贴上破破烂烂的墙纸掩盖一下。
“咳咳咳!”
灰底的手帕又红了些,那灰色是菲洛咳出来的肺尘染出来的颜色。
他攥紧了手帕,佝偻着钻进卫生间里。
“咚咚咚!”平静的房间里忽然回荡着敲门声。
“检查!”敲门声伴着喊声,打破了这里的平静。
“咳咳…我说过我们不是乌鸦!”更加剧烈的咳嗽声试图撞破卫生间那简陋的木门,掩盖了敲门声和门外的喊声。
当咳嗽声落下的时候,房间里彻底安静了。
这时,菲洛又说:“我们不是可能是乌鸦…”
他的声音又沙又弱,推拉破裂风箱的响声重新回荡在了房间里,菲洛颤巍巍地走出了卫生间。
门外响起了争吵声,随后又平静下去。
“老菲,我们来看看你怎么样了,开开门吧?这位新来的检察官关心你的身体状况,开开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