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会儿,李雨渐稍稍有了些生气,谢过杰瑞,接过饭碗,和他一起到了桌子旁,和大家凑在一块儿,吃了起来。
“雨渐,你昨晚干什么去了?”一位工友眯着眼,带着坏笑,“是不是拿工资去德克萨斯7消费去了?”
李雨渐满口是饭,瓮声瓮气地说:“顺儿,你知道我不搞那个的,昨晚办事去了。”
“哦——”工友们发出了意味深长的长音,“懂了懂了,你不必再解释了。”
“咚…”
一声轻响,在休息室里是如此轻微,但是还是有人捕捉到了。
“诶?昨天不是发过报纸了吗?怎么还来?”
一名离得比较近的工友走到了管道旁,拧开阀门,取出了里面的信件。
“这是什么?”
那工友看了看信件,对着上面的内容读了起来。
“请交给因特殊原因而遭受财产损失的工人。”
工友看了看其他人,问道:“我可以拆开吗?”
大家点了点头。
那名工友摸出一把开封刀,控制住颤抖的手,取出了里面的信件。
他看了一下,就递给了何六。
“何六,你的。”
其他工友纷纷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里面什么内容啊?”
“说了什么?”
“何六快看!让我们知道一下!”
何六打开信件,忽然流下了眼泪,放下信件,捧着脸哭了起来。
有工友想伸手去拿何六的信件,被其他工友一巴掌拍在了手上,示意不要这样做。
大家继续扒饭。
何六哭够了,用手使劲搓了搓脸。
“怎么样了?”工友关切道。
“我的钱找回来了,”何六红着双眼,带着鼻音说道,“我们的反映不是没有用的,工会还在。”
“诶!?竟然有我的名字?”
“我的钱也找到了?”
“我就说嘛,他们是不会放弃我们的!”
“他们只是暂时撤退而已。”
工友们兴奋起来,恨不得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其他深度的工友们听。
“别急!别急呀!”杰瑞连忙制止大伙儿,“现在工会正处在收缩期,少添点麻烦吧,他们现在能做的已经很少了。”
大家伙儿这才放下将要传递喜讯的对讲机。
何六抖了抖信件,继续说道:“信上说,让受到财产损失的工人去工人之家或是工会办事处登记,然后就可以领取那些损失的钱财了,上面有几个名字,我是其中之一。”
“信上有说他们是怎么拿回那些钱的吗?”有工友问道,“不会是工会的人去…”
监工是被人以非法手段夺走了钱财,这位工友的言下之意,是不是工会已经改变了他们的行事作风,虽然都是为工人解决问题,但不像以前那么的光明磊落了。
“别乱说!”旁边的人拍了下那名工友。
何六摇摇头,把信件推了出去,意思就是大家都可以看,然后接着说:“并不是工会敲诈了监工,工会只是收到了好心人的捐助。”
工友们都笑了,什么好心人?也的太好心了吧?希望这个世界上,这样的好心人越多越好。
曾经只用法律武器维护工人权益的工会,在特殊时期也与时俱进啦?开始通过某种手段解决悬而未决的问题啦?
“工会说这笔追回款是他们的合作单位提供的,并没有说是哪个单位。”何六道。
杰瑞看了看李雨渐,见他一边扒饭一边打瞌睡,头都快栽进饭碗里了。
“哎呀能回来就好!你说是吧?何六?”一位工友道。
何六点了点头,大家继续扒饭去了,人人脸上都看到了微笑。
工会就像是他们的主心骨,带领着工人们争取自己的正当权益,帮工人们解决问题,在生活上处处照顾,虽然加入工会要收会费,但是每一笔会费收支,都会明明白白地公示在总工会的公示栏上。
并不是没有人攻击过工会贪污腐败,数据造假,故意捏造数据假装廉洁骗取工人信任。
然而这些都是不攻自破的,谁为工人办实事,办好事?那肯定不是那些压榨血汗的资本家,也轮不到他们来污蔑,抹工会的黑,并不能让他们白,只能让工人们更加厌恶那些克扣合理权益的资本家们了。
而且,工会有一套政府和工会联合监督的监察系统,那是新人民军军政府对工会还十分友好的时候,强而有力的纪检监察系统造就了清廉的工会。
从前也曾发生过贪腐事件,但没等那些蛀虫怎么发作,就被全部揪治出来,大家都看着呢,每一点钱都清清楚楚的。
当然,也不是说工会绝对的好,但是他们愿意接受广大工农的监督,这才是他们比其他组织更有优势的地方。
中午休息时间很快过去了,下午又是枯燥乏味的挖矿工作,煤虫十分烦人,但监工除了例行检查,就再也不像以前一样,四处乱转到处挑刺了。
这对工人们是好事,本来大家就不需要监督,这里都是按件计费,多劳多得,谁又不想多赚一点呢?但是工作时间长并不代表工作效率高,工人们厌恶超长时间的工作,和得不到休息的劳动,那都是效率十分低下的。
时间飞逝,再出矿井,夕阳还未落下,就已经是满天繁星了。
何六走到了习惯使用的售票机面前,并没有买每天都会使用的车票,那种带着线圈的塑料硬币。
和周围一样穿着工装的乘客们走上轻轨列车,目光所及,人人面上都挂着疲态。
轻轨列车开始慢慢加速了,每到轨道接缝的时候,车轮和轨道总会发出“噔噔”的声音。
何六把自己吊在扶手上,这样子可以止住双手的颤抖。
不仅仅是双手,他浑身都在抖,像是筛糠的机器一样。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就是用采矿用动力装甲的后遗症。
有些时候,挖矿机还要挑角度挖矿,而矿用动力装甲,检测到矿脉就是挖,根本不需要调整什么传送带啊,调试什么机器啊,成本低廉的矿用动力装甲还不用怕损坏,而那又重又大的挖矿机,坏了得修半天。
何六所在的这个矿区,其实还是比较落后的了,其他的地方有一种叫做矿骡的东西,可以跟在矿工屁股后面,帮忙收集矿物,减轻负重,还可以帮忙打开承重柱。
何六也挺眼馋的,毕竟那东西可以提高自己的工作效率,本来那钱是自己用来买矿骡的,现在失而复得了,反倒不知道该怎么拿去花了。
“等等,还没得呢,我得去总工会签个字,还要过一下手续。”
“深岩银河?我怎么会想到这个?”何六轻声笑了下,打破了自己的平衡,在用力的人群中不小心撞到了附近的乘客。
大家都像是随波逐流的海带,摆动一下,就都又回复刚才的姿态了,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轻轨列车到达了自己每天都会下车的站点,然而何六却呆在原地没有动弹,看着自己居住的那栋楼被自动门夹紧,列车又开动了。
列车里多了许多五颜六色的身形,越往市区,那些身影就越多。
奇装异服,机械义肢,脑神经接口,甚至整个改变了肢体的结构,把自己变得扭曲,背影不像人形,倒像是一个锥形桶。
何六身着工装,在这群人里格格不入。
他还看见了有人将自己的手悄悄地伸向了别人的钱包,还有些满面纹身的混混要挟着一些下班了的蓝领勒索今天的伙食费。
何六还看到,有些混子盯上了自己,用尖锐的眼神打量着自己,这让他有些不安,心中默默祈祷能够早点到站。
这里没有乘警,何六多怀念郊区的站点啊,都是和自己一样质朴的人们,虽然那里也没有乘警,但是有许多热心的人,会自觉维持秩序。
令人庆幸的是,这一站,就是何六的目的地了,也是总工会其中的一个办事处的所在地。
下了轻轨,何六抱着自己的小包,行色匆匆地钻出了车站,背后缀着几个尾巴。
那皮质的小包快被那几条尾巴盯出鸡皮疙瘩了,如果他能发声的话,绝对会张开拉链大吼:“我肚子里也没装什么值钱的东西啊!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里面就是擦汗的毛巾!还有一些换洗的衣服罢了!”
然而那些尾巴并不知道,他们只想着怎么样才能把这气质的小包包和自己合二为一,构成一个带着尾巴的包包,然后把里面的内容全部抽空。
转过街角,前方有一门招牌,上面写着索罗诺布列总工会第17区分会,何六看见了,就仿佛看到了救星,双腿迈得更快了,钻到了招牌底下,进到了小巷子里。
何六稍稍回头,尾巴徘徊在招牌旁边,不敢进来。
为何会这样呢?工会竟然还能震慑宵小?
那就要有请在罢工的时候对工人动手动脚,然后被愤怒的群众和载具碾过的,已经嵌进土里扣不出来了的帮派老大发一下言了。
从那以后,那些帮派分子只敢小打小闹地欺负工人了,要是谁再敢大张旗鼓地欺负工人,就别怪第二天帮派据点门前停满改装的装甲载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