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镇街边，两名黄铜修士还在抢救被腰斩的甘和崔。
甘、崔二人脑袋似乎仍保有意识，偶尔抽搐着坚硬的脸皮，但被斩去的下半身已经和死人没有两样了。
黄铜修士把洒出来的内脏塞回躯干，将上下两截身子拼在一起。
他们捏碎了数颗处理木属性治疗符石，贴在甘、崔额头，试图以符石中的魔法换回二人一线生机。
四颗、六颗、八颗……腰间伤口处依然毫无反应。
修士们叹了口气，无奈地帮二人合上眼皮，接受了他们已死的事实。
“把他的脑袋砍下来，放在奥莱的墓碑前祭奠。至于他的尸体，拖到山里喂狼。”奥列罗扫了一眼地上的死尸，对弟子命令道。
奥列罗的语气很寒，似乎他便是冬天本身。
一位胆子稍大的弟子摸出匕首，提了口气，走到吴求索面前，蹲下身子。
他缓缓把手伸向那副被血迹浸透的青狐面具。由于恐惧，他的动作很慢，胳膊也有些颤抖。
他很想看一看，在这副诡异的面具下面，究竟长着多么凶恶的脸孔。
他喘着大气，将青狐面具轻轻揭开，看到了一张端正俊朗的年轻面容。
这张脸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凶神恶煞，反倒儒雅随和，像是一位邻家小哥。
他松了口气，寻思此人也不过如此。他高高举起匕首，盘算着要从什么角度开刀。
可未等他将匕首挥下，忽然听到离自己的地方，传来一阵石头开裂的声音。
这声音他很熟悉，正是修士们使用符石时产生的碎裂声。
他心中不禁狐疑，循着声音望了一眼。
他看到了一只手掌，一只属于已死之人的手掌。手掌中残存着些许青绿色石屑，似乎是木属性治疗符石。
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张大嘴巴，想要高呼。
可他还未发出任何声音，双眼忽然向上一扬，头颅已经飞上天空。
众修士听到异响，转过身来查看。
一具失去头颅、血如泉喷的躯体身旁，还站着一位方才已经死去的人。
吴求索将哽在喉咙中的血块咽下，扶了扶青狐面具，接连捏碎了两块治疗符石。
石屑坠落在地，化为一阵虚无。丝丝缕缕的绿色气息犹如涓涓细流，以下而上萦绕吴求索周身，浸入胸前的剑伤中去。
他感到被切开的皮肉正在一点点地贴合起来，又感到丝丝凉意，仿佛被泡在了薄荷酿的酒中。
可他还是觉得身体恢复得太慢。于是他扯下面具，将身侧的那盏“人体喷泉”抱在怀中，对着喷泉出口，不顾一切地吞咽吸吮。
他能感到泉水中蕴藏着的三十七度温热，以及属于一具年轻身躯的蓬勃朝气和微微血腥。
这些事物，滋养着他的肉体，让他魂升天外。
“这才像话……”他舔了舔舌头，暗自赞叹着、品味着。
吴求索不知疲倦地索取鲜血，直到怀中的美味彻底变为一张薄皮。
他胸腔中难以愈合的内伤，也在吸取了鲜血之后，愈合得七七八八。
这惨绝人寰的一幕，让飞羽教派的绝大多数修士感到腹内翻滚，张嘴呕吐。
两名黄铜修士面色苍白，扬起手臂，示意其余黑铁阶弟子全部退后：“这种对手，黑铁阶的修士根本对付不了。你们快离得远些，向教派宗门传信。”
奥列罗也悚然变色，胸腔里充塞着痛苦的沉重——现在他算知道自己的妹妹奥莱为什么会成为一张皮了。
奥列罗低声向两名黄铜修士问道：“二位师弟，不知你们是否想到了一个传说？”
“看来坛主也想到了。万万没有料到，我们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传说中的血魔法师。”
“虽然难以置信，但既然真遇到了这个恶魔，我们身为正派宗门弟子，便不得不扛起斩妖除魔的大旗。”奥列罗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俨然一副正道栋梁的做派。
却听耳边响起一阵嘲笑之声，正是吴求索所发。
只见他邪目狰狞，满嘴是血地骂道：“哈哈哈哈，你居然还有脸说自己是正派修士？”
奥列罗冷笑道：“哼！跟你这种习练肮脏魔法，残忍嗜血、茹毛饮血的妖邪相比，我当然是正派修士。”
奥列罗说这话时，选择性地略过绑架卡达大叔一家和以淫威封锁塔尔镇的事情，仿佛这些事都和自己毫无关键。
吴求索胸中愤懑，反唇相讥道：“我虽然残忍嗜血、茹毛饮血，但我扪心自问，从来都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总比某些无能狂怒、迁怒于平民的畜生要高尚得多！”
这话如银针刺耳，只扎得奥列罗脸面全失，羞怒交加。
两名黄铜修士见奥列罗说不过对方，恐宗门脸面有失，忙插嘴道：“住口！邪魔外道之流，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斩妖除魔千难万险，死几个平民又能怎样？”
吴求索冷笑道：“好一句死几个平民又能怎样！难道在你们这些正道心中，平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难道平民就不配为人了吗？”
“你……岂有此理！正道所做，皆是为了大义！”二人被激得脖颈通红，一时找不到合适理由，只能搬出大义前来应付。
“好一个大义！若这就是所谓的大义，那我便灭了这样的大义！”
吴求索实在觉得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
想要证明自己的信念正确，唯一的方法，便是让自己的拳头比对方的拳头更硬。
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尊严只存在于剑锋之上。此乃天道，诸天万界，亘古不变！
吴求索暴喝一声，右臂青筋嶙峋而起，血管从肌肤下面迸裂而出，凌空扭动，如邪蛇狂蟒，似巫蛊毒虫。
忽然之间，血管螺旋般相互交缠、扭动、凝结，紧密地附着了在右臂的肌肉上。血管之间丝丝相扣，如同一件散发着猩红血光的龙鳞护臂。
这让奥列罗产生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难不成他能将自身血管强化为铠甲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