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大人！两位仙官大人！”
小门侍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尹柳二人一块回头，那小门侍在街角处招呼着二人。
“何事？”尹恪问道。
而那小门侍撑着伞，气喘吁吁：“方才我和里正在那猎户阿鑫家找到些东西。”
尹恪和柳相龙对视一眼。
看来那已经神志不清的小子身上还有隐情。
门侍带着两人来到了猎户家。
猎户家位于村子的最西面，毗邻山林，可以说出门便是进山的山路了。
屋宅是木制的，门口摆放着两个晾肉架，到如今上面还挂着数块已经僵硬发霉的肉片。
尹恪倏地推开门，似乎让本就有些一惊一乍的张里正被吓得不轻。
张里正捂着胸口，做出心悸表情，尹恪看到，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册书。
转头看到是两位仙官大人，张里正这才呼出一口气。
“两位大人啊！是你们来了，吓我一跳。”
“你吓什么，现在的西坪村连个鬼都没有。”尹恪面对张里正，精准地再次摆出面无表情的样子。
就是因为连个鬼影都没有所以才害怕的好不好！
张里正自然只敢在心里这么嘀咕，他搓了搓额角的汗，讪笑道：“这不是怕晦气嘛！”
“你们在这里找到什么了？”
“仙官大人，您看这个。”张里正递出手中的书页。
或者说，那是一本册子，只是里面大半内容已被撕去。
只剩几页纸孤零零地被夹在书页中。
书皮封面的右下角有两个蛮秀气的字——阿鑫。
“这就是你们刚刚在阿鑫家找到的东西？”
“可不是嘛，还得是我刚刚灵机一动，想着这阿鑫，”
尹恪接过那册书页，翻看起来。
这似乎是一本手札，封皮除了阿鑫这个署名，就没有他物了。
柳相龙也凑上来一同看，尹恪翻开书页，仍保留着的书页中第一页只写了一句话。
【我曾经救的那只鹿，他对我说他要报恩。】
第二页也很简短。
【鹿对我说，以后我在晚上进山打猎，他会在我第一次见他的地方，留下猎物。】
接下来的书页被撕毁了很多，存留下来的内容就皆是些记账了。
记录的是猎物的售价。
从这账单倒是能看出，这阿鑫收获颇丰啊。
诸如山猫、野兔等小型动物不尽其数，野猪、鹿等大型动物也常能见到。
仅仅是这本书册残页上记载的这些交易额，论起收入来几乎可以超过大炎王朝很多村落中的地主们了。
“要是没有后面发生的事，光看这手札上所写的内容，倒还是个佳话。”柳相龙摸着下巴，评论了句，随即又看了看尹恪，说：“尹兄你如何看？”
“我保留一下我的意见。”尹恪随口说道。
柳相龙对尹恪的态度有些意外。
毕竟这本手札怎么看都像个关键线索。
阿鑫的署名、还提到了关键的“鹿”。
并且看样子，还真是只成精了的鹿。
“准备一下，我们要进山了。”
尹恪在柳相龙愣神的功夫，将手中的书页塞进他怀中，如此说道。
“诶，现在吗？”
柳相龙看了看屋外那数天未歇的雨，以及那暗沉的天色。
快到晚上了。
“诶，现在吗！！”房里的张里正一脸不可置信的喊道，“仙官！仙人！真人啊！我家里尚有老母，还有个刚过门的……”
“接下来我跟这位柳兄去就行了。”尹恪摆了摆手打断张里正的絮叨。
“那我是不是可以回……”
“你留在西坪村，找间房子待着等我们。”
“要留在这里过夜？”
“过夜。”
“就我和我的门侍两人？”
这时，那小门侍插了句嘴：“老爷，我刚刚还支了几个乡兵过来，他们傍晚前应该能赶到。”
“衙里的乡兵？不就四个吗？”张里正抱头。
“老爷，就三个啦，阿强上回跟起义…叛军一起走了。”小门侍惊觉自己口误，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尹柳二人。
“你看，人也不少嘛。”尹恪摊了摊手，没去管那小门侍的用词。
“仙人啊，这区区五个人怎么挡得住恶鬼啊，要是我出事了，我家里有老母，还有个刚过门的妻子，她们怎么办啊！”
张里正作出大哭的模样。
“哪来的恶鬼，你别乱说话！”尹恪喝道。
张里正苦下一张脸。
若非有两位仙官大人在侧，他连西坪村都不想踏入一步。
“我自会在你们身边布下仙法结界，邪祟侵入不得。”
在柳相龙怪异的目光下，张里正及门侍连连道谢，转身出了猎户屋，去其他宅子布置营地了。
尹恪一脸欣慰地笑着目送。
“尹兄你还有一手这什么…‘仙法结界’？”
这样的说法自然很夸张。
诸如仙人、仙法之类的说法，修行界可不敢随便乱用。
而让他物不能随便进出的结界术，倒确实存在，但结界术不同于阵法，想要布置出结界无一不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当然不会，我不这么说他们怎么放心。”
尹恪笑了笑，走出门，柳相龙将那本手札收回自己的纳物法器当中，也跟了上来。
两个凡人自然不会选择最靠近山林的猎户家，而是找寻良久，选择了一幢距离山林最远的宅邸，似乎是曾经西坪村村长的宅子。
在两人去生火的同时，尹恪也在宅子周边布置阵法。
幽紫色的光纹浮现在宅邸周围。
柳相龙看得清清楚楚，这跟结界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个简单的法阵；和仙法也没有任何关系，法阵的作用是感应，也就是当有他物踏入法阵时会给予尹恪示警。
尹恪的灵力色彩也让人感觉很奇怪，柳相龙从未见过这种颜色的灵力。
奇怪的家伙啊。
柳相龙已经不知道在心里感慨几回了。
“你确定他们会没事吗，这个法阵谁都挡不住？”
柳相龙问道。
“正如我刚刚所说，做个形式安抚一下他们罢了。不管敌人是何物，它是不会回到这里的。”尹恪肯定地答道。
柳相龙觉得尹恪的做法未免有些不负责任，但对于他的说辞却很好奇：“你为何能确定这点？”
尹恪轻笑一声：“柳兄啊，我们走到这里，接受了太多太多主观信息了。”
“里正对于事发的叙述，包括他所写下的案卷，都是他的主观信息。”
“还有那猎户阿鑫痴傻之后所念叨的东西，当然，那一册手札我们暂且存疑。”
“他们都是凡人，柳兄，他们的感官再真实，对我们而言都并非客观的，何况也并不一定真实。”
“抛开那些主观的，我们真正能获得的客观信息是什么？”
“是这一个村子的人，实实在在地，不见了。”
“所以接下来我要用一个比喻了，柳兄。”
“假设你是一个猎人，你定期去山林里捕猎，那是因为山林里肯定会有猎物，对吧？”
柳相龙点了点头：“自然，如果山林里没猎物，那我还当个什么猎人。”
“好。”尹恪拍了拍手，“那如果有一天，山林被烧了，整座山变成了光秃秃的一片，你还会进山打猎吗？”
“当然不会，山里都没猎物了，我肯定不会……”
柳相龙很自然地接上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了这点。
“山林是猎人的猎场，而村子就是那敌人的猎场，村子里已经没有它的猎物了，所以它自然不会回来了。”
尹恪将话补充完。
柳相龙点头失笑：“所以，轮到我们进山打猎了？”
“没错，我们走吧。”
尹恪竖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