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无数个鼠人的头颅被无序地拼接在一起，朝着林子人哀嚎。

    一瞬之间，腐朽的文明，粘滑的触手，穷天的荆棘，无数莫名出现的意象被某物连接在一起，并且盘根错节地扭曲着，向上延展着，衍生出了那些不可名状的事物。

    那些鼠头突然对着某处尖叫起来，那声音尖锐而痛苦，浸湿了恐惧和哀伤。

    “它们知道！它们知道！”

    谁？它们是谁？

    林子人想要上前询问，但是确有一股莫名的阻力横隔在他的面前，让他无法再进一步。

    但是尽管林子人没有问出口，那些鼠头却还是好像为了回应他一般，喊出了它（它们？）的回答：

    “▇▇▇▇▇▇▇。”

    什么？

    于是那些鼠头重复了一遍：

    “▇▇▇▇▇▇▇。”

    听到这个回答，林子人一时有些发懵，他的意识有些涣散，他的臀部有些痒，是因为公周三周半锖星扬起了轴线跳动跳动她们传颂什么巴尔巴尔祂是一的六十六次方因为今天晚上天气是溶解所以我们跪在十字路口跑跑跑告诉你的朋友威尔布朗

    它们知道。

    男孩他们会在这里抓我关注我可没人关注尽管让我打个便车尽管让孢子吃掉你的白质尽管听那些蛞蝓表面张力束缚的阿德贝格科里夫雷肯

    它们知道。

    雀跃着你听说背叛鲸鱼我们的父亲于是荆条长出不要不要不要我还是你的孩子我恨你如同吃你的肌腱你的骨髓呼吸声早就没入思考所以注意你肺不要溺死

    它们知道。

    ……

    林子人睁开了双眼，眼前是浓稠的黑暗。

    他慢慢爬起身子，然后用左边的爪子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诸如此类的事物闯入到他的梦里了，不过话说回来，计数这个确实没有必要，反正他也阻止不了“它们”的侵犯。

    林子人叹了口气，他尽力回忆起梦里的细节，结果也不出他所料，他回忆不起来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他唯一知道的是，接下来很多天，又或许很多年，都要在梦里和这些牛鬼蛇神作伴了。

    想道这，林子人摇了摇头，摸了摸有些发胀地后脑勺，准备离开这处藏身处。

    自他找到地堡之中的金属大门之后，他就来到了这个提前准备好的藏身处之中陷入昏睡，而至于他是怎么陷入昏睡以及如何来到这的细节，林子人则完全没什么印象。

    说是藏身处，事实上，这和林子人刚离开鼠人遗迹时临时挖的隐蔽点没什么区别，都是在垃圾上面挖了个洞，只不过这一次，他是顺着峭壁底下本就有的小岩洞改造出来的罢了。

    拨开堵住洞口的垃圾，林子人再一次闻到了新鲜的空气——他之前在垃圾上做的出气孔通气效果并不是非常良好，这让他睡醒之后还是有些晕乎乎的。

    透过两道悬崖，林子人直视着天空，此时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唯一的自然光则是月光，这表明现在已经入了深夜。

    “别不是睡了几个晚上吧……”林子人想着，随后摸了摸肚皮，他感到很饿，但没有到失去理智的程度，一方面，这是因为他对“子弹时间”的适应力增强了，而另一方面，这也表明他的身体并没有极端地缺乏能量，这或许可以说明他并没有睡太久。

    “所以我大概是睡了几个来小时吧？”林子人看了看天空，但很可惜，他上辈子学的地理知识并不能帮他通过天象判断时间，更难何况，他也不知道这里的天空跟他老家地球是不是一个样的。

    旋即，林子人伸了伸懒腰，几声叫人牙酸的嘎巴声就随之从他的脊柱上响起。

    总之，先吃饭吧。

    林子人开始快速地在垃圾堆上开始徘徊，以寻找任何潜在的食物源，说来也怪，林子人对于自己食谱的的态度从抗拒到接受仅仅用了几天，这或许是他的身体构造使然。

    突然间，林子人的眼神骤凝，他的一只小腿的肌腱猛然紧绷，他的整具身体就如利箭一般向一处冲去。

    “吱！”啮齿动物的嚎叫在林子人的爪子间响了一下，然后就失去了动静。

    慢慢挑起那只被他爪子扎得血肉模糊的老鼠，林子人心中不禁有一丝得意，它仅仅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把捕获猎物的技能掌握的得心应手，哪怕说脱离了自己的白鼠生母，他也能做到喂饱自己了。

    话说回来，我上辈子都没有做到完全经济独立啊……林子人在心里嘲讽了一下自己，也算自己给自己磨一磨锐气。

    嗯？

    林子人瞬间侧过自己的脑袋，他的直觉告诉他，在他的背后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

    猎物？还是说猎食者？

    林子人绷紧了自己的肌肉，朝着那个向他前来的生物看去。

    出乎林子人意料的是，他在那个方向竟然看到了一只鼠人，而此刻，那只鼠人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不，应该说，是看着他手中的猎物。

    林子人于是试探性的抬起了那只正挂着猎物的爪子，那个正在盯着他的鼠人的目光也随着跟着它的爪子开始上浮。

    他在关注我的猎物？林子人想道。

    我还以为这些鼠人都是吃蘑菇的呢……也是，光靠吃蘑菇怎么可能养活这么多鼠人。林子人想道。他找的这个隐蔽点离那个鼠人地堡并不遥远，所以能碰到另一些鼠人倒是不出他所料。

    而后，林子人突然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他发觉，这个正在打量他的鼠人相较其他鼠人更加高挑，除此之外，这只鼠人的毛色也偏向棕色，而不是寻常鼠人的纯黑。

    这种鼠人，我在白天没注意到啊……也是，地堡里面光线那么昏暗，辨认不出来长得不一样的鼠人也不是我的错吧？林子人想道。

    在和那只高瘦鼠人僵持了一段时间后，林子人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饥饿感，他见那只鼠人再没有什么动静，就开始享用起自己手中的猎物。

    撕开死老鼠的毛皮，林子人小心地吮吸起来肌肉间淌下的血水，因为他杀死猎物的粗暴手法，所以大部分的血液早就在刚刚的僵持之中流干，也因如此，到了最后林子人也没有舔到几滴完整的血水。

    紧接着，林子人用鼠牙扯开猎物的肚皮，然后像吸果冻一样悉数囫囵吞下了胸腔内的脏器，鼠人的超强消化能力允许了他可以对猎物的绝大部分躯体物尽其用，其中也包括很多未经处理的脏器。

    嗯，这只老鼠的口感还是挺不错的，肌肉的微甜中带着一股刺激食欲的血腥，肠子绕在舌头上给人一种颇有情趣的进食体验……我为什么要一本正经品鉴一只老鼠的味道啊？

    一边享用着猎物，林子人也没忘了观察着那只盯着他的鼠人，那只高瘦鼠人在看到林子人享用起猎物之时，情不自禁地舔了舔舌头，届时，林子人才发觉，这只鼠人的营养不良竟然比其他鼠人还要严重。

    而有些林子人摸不着头脑的是，这只鼠人虽然看上去十分饥饿，可当它看到另一只鼠人的猎物时，眼中却并没有流露出贪婪，这让林子人不禁有了一些恻隐之心，毕竟，除了他的生母之外，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上之后第一次感到无恶意的存在。

    当把那只老鼠的血肉全部吃下之后，林子人的爪子之中就只剩下一张略带血肉的毛皮，这也是他最不喜欢吃的一部分。

    不知道那只鼠人会不会吃呢？想到这，林子人心中不禁有了一丝歉意，把吃剩下的东西留给别人吃……这可能有点不是很合礼法。

    不过很快，林子人就把这种想法从脑中驱散了，这里可是弱肉强食的自然世界，还用上辈子的伦理观去处理现在的事物早晚会让他吃亏。

    不过，我现在的这种施舍心态难道不也是我上辈子伦理教育的结果吗……林子人对自己吐槽道。

    不过林子人并没有继续深入多想，他很快提着那只老鼠的皮毛向着那只高瘦鼠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