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从天空飘飘渺渺的落下。
院中,雨下。
叶问心开始了进攻。
他小小的身影在院子中向着李老头快速的移动。
身若疾风,混杂着雨中的风,他脚踏地面青草尖,一跃而起,向着李老头的面门挥舞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拳,李老头艰难的,僵硬的移动着,只是他的手还没抬起来,叶问心的小拳头已经猛然打在他的脸颊。
疼。
脸疼。
但更疼的是四肢百骸中,那些伤入骨髓的旧伤处。
他的身体拍击着落下的雨珠,倒在了地上。
雨水四溅。
天空时而划过闪电,雨渐渐的下得大了,风也大了,叶问心停在李老头的面前,蹲了下来,看着曾经强大的老头倒在地上,就像真的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一般,他笑了。
无论如何。
此刻。
他赢了。
“老头,我赢了,梨归我了。”
忍受着刺骨的疼痛,老头看着少年,他还是那么年幼,脸色稚嫩,只是脸颊上的疤痕多了些许狰狞,些许狠厉,脸上得意的笑容,丝毫不觉得胜之不武,这个笑容他曾经见过,看着少年的笑,听着少年的话语,他也笑了起来。
院子外。
看着李老头倒地。
躲在暗处的人们不再安静,纷纷走了出来。
对他们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些人,有的是出现过,但被老头打出来的人,如那个和尚,还有带着护卫的少年元吉,也有些是从未出现过的,机会到来时,从暗中走了出来,东屋处的中年剑客,西屋处一个瞎了一只眼睛的老头,他们都是忽然出现的,还有一些人,虽然出现了,但并未动手。
树下。
撑红伞的女子。
岩石上,坐着看书的书生。
他们只看着。
不动手,撑红伞的女子一身红衣,风韵犹存,媚眼含波,红唇娇艳,而那个书生,坐在岩石上,津津有味的看着手中竹简,仿佛沉浸其中,不闻外物,也许,他连下雨了都未曾发觉。
院中的战斗停了,院外的战斗却开始了。
这一刻。
青龙白宫的人都知道他们要守什么了。
李老头败了。
谁都看得出来,不是叶问心有多强,而是李老头变弱了,于是有人想要进去,但是他们是不会允许的,所以,战斗开始了。
雨更大了一些。
地面开始变得泥泞。
脚踏在地面,飞奔,泥水四溅。
但没人在意。
拼尽全力的冲锋,战斗,拼尽全力的抵挡,阻碍,每一个敢于在此刻发起攻击的都不是庸才,瞎了一只眼的老头,提着剑的剑客,都有着压倒性的战力。
甲乙……一二三……等人,一旦碰到他们,便一边倒的陷入苦战。
甚至落败。
每当这个时候,姜小白,秋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便会加入战斗,一时间,整个战场陷入胶着。
雨下。
王蝉笑着。
无视了所有的战斗。
一步步走进了院子中。
她的脚步声很轻,雨声中很少有人能听到她的脚步声,但她踏入院子中时,叶问心和李老头都知道了,他们朝他看来,看到是她,叶问心有些欣喜,李老头看到是这个女孩,若有所思,身体出状况的原因好似找到了,随即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
她说:“能告诉我坟墓里埋的是谁吗?”
老头瞳孔微缩:“你就为了这个?”
她摇头:“这只是顺便,我也想试试梨的味道。”
王蝉,是一个理智的女孩,但无论她多么成熟,她始终只是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女孩,从小在古村长大,有记忆以来便听着梨子的传说,可以说心向往之,即使对坟墓好奇,又怎么比得过对梨的向往。
梨树下。
两座坟墓。
左侧坟墓上,写着武鸣。
右侧无墓碑。
据她所知,当年李老头来到古村,不是为了神墓,神墓开启的时候,他没有去看一眼,他径直来到这个院子,提刀便砍了原先院子的主人,再从西边的乱葬岗拉了两具白骨到院子中,埋在梨树下。
七年以来。
他从未再杀一人。
那么长的时光,说明他本不是一个嗜杀之人。
那为何当初连问都不问,就砍了原本住在这里的人?叶问心走到刀倒插着的地方,手握住刀,看着李老头,有些烦躁,老头已经许久没有说话了,只是眼睛呆呆的看着梨树下的坟墓。
用力握起。
拔出刀,走到坟墓处。
回头。
他笑了。
看着王蝉,他说:“既然想知道,我们挖出来不就可以了。”
他站的位置,是无墓碑的坟墓前,说着话,他便要挥舞刀,一刀砍下去。
刀尖直指天空。
雨水落下,洗刷着刀刃。
一滴雨珠落在刀尖,从刀锋一路滑下。
滑落到他的指缝里。
他的刀迟迟不落下,是因为王蝉的阻止,王蝉一直对他摇头示意,所以,他的刀僵持在天空,举着,不曾落下,雨水,淅淅沥沥,如银丝倒挂。
许久。
王蝉说:“叶问心。”
“别挖那一座,连名字都没有。”
“劈这座,武鸣的墓碑。”
叶问心看着,她的嘴角蓄起阴险的笑容,不由自主的感到一股寒气,不过,他也觉得应该劈另一座坟墓,至少那上面有一个名字,也许很有意思呢?
少年心性让他嘴角带着坏笑走到武鸣墓前。
抬手。
举刀,挥刀。
一气呵成。
“住手。”
本被疼痛折磨得连动一下都困难的李老头,在叶问心举起刀挥舞向武鸣墓碑的那一刻,却忍受着浑身的疼痛与难受,以超越以往任何一刻的速度,动作灵敏的飞奔到叶问心身前,探手迅疾的抓住叶问心的手腕。
他的手。
干枯,瘦小。
却硬若金铁,形似鹰爪。
紧紧的抓着,一丝一毫都不放开。
沧桑眼眸中的血丝更甚。
手颤抖着,身体颤抖着,好似风中弱柳一般,像随时都会倒下去,可他却坚持着,眼神如鹰的盯着少年的眼睛。
叶问心的手被抓得生疼。
想抽都抽不出来。
无奈。
只能说:“好,我住手,我不劈了。”
他放开了手,叶问心丢掉了刀,他跌坐在墓碑前,叶问心让开位置,王蝉走了过来,站在叶问心站的位置上,蹲下来,面对着李老头,微笑着,笑容像天使,又好似恶魔。
“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她的声音稚嫩。
但他听不出。
叶问心也听不出。
……
李老头有一个儿子,后来死了,死之前给他留下了一个孙子,这个孙子的名字叫武鸣,小的时候是一个很乖,很听话的孩子,但是长大了,就不听话了。
时常离家出走。
流浪于江湖,四海为家。
而他。
则再次走入江湖。
卷入一个又一个的纷争中去,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要找到他的孙子武鸣,而武鸣却是一个无所畏惧,无所顾忌,胆大包天的存在,什么人都敢惹,什么事都敢粘,什么祸都敢闯,龙潭虎穴无所谓,生死危机全然不顾。
有一次。
他抓住了武鸣。
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武鸣说:“都是因为你,我父亲死了。”
他呆住了,武鸣又溜了,他不明白武鸣为什么那样说,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一个女孩,那个女孩他认识,是他朋友的女儿,叫小丽。
一个长得乖,脾气怪的女孩。
他不喜欢。
他没想到武鸣会喜欢。
小丽跟武鸣说,武鸣的父亲是被李老头害死的,李老头说她胡说八道,武鸣却说他看过父亲写的竹简,父亲喜欢读书,喜欢律法,喜欢研究治国的思想,但他却一直逼他练武。
武鸣的父亲不喜欢练武。
于是。
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厮杀中,不顾生死。
不求活,但求死。
孙子的话,让他无言以对,他回忆过往种种,好像确实如此,后来,他在山里想了三年,还是没想明白,最终,将一切的原因归咎于叫小丽的女孩。
他出山了。
却得知他的孙子去了绿洲。
绿洲。
在江湖中一直是一个传说之地。
传说中,绿洲有一座神墓,是神明死后留下的墓地,神墓十年开启一次,只要能进入神墓,并活着出来,便能脱胎换骨,实力大增。
但是。
神墓很危险。
拥有机遇的同时,也是九死一生的险地。
他得知后一路向北。
穿越十六个诸侯国,抵达沙漠,在沙漠中迷失,寻觅,走了一年,才寻找到绿洲所在之地,可是整个绿洲被狂风包围着,那狂风几乎由龙卷风组成,每一道都极其厉害,仅有武者二重天境的他,根本进不来。
直到六年后。
神墓开启的那一年。
狂风消弭,他才进入绿洲。
还没有寻到武鸣,便从将死的好友那得知。
武鸣在十年前,和小丽来到绿洲,进入古村,还没有等到神墓开启,便在一次争斗中,被张三杀了,张三就是原先住在这个院子中的那个人,所以李老头进入古村,杀了张三。
再从乱葬岗找到孙子。
顺便把那女人的白骨也带了回来。
葬在梨树下。
转眼便过了七年。
……
叶问心百无聊赖的听着,眼睛时而瞄向梨树的树叶间那七颗青梨,雨水的冲刷中,它们似乎变得精神了,更美味了,与之相比,李老头的故事,对他没什么吸引力。
王蝉:“你孙子不跟你姓吗?”
李老头:“跟啊!”
王蝉:“那怎么他姓武,你姓李?”
李老头大感意外:“我不姓李啊。”
王蝉有些无语,她都有些怀疑自己记错了,可是,她记得很清楚,这个老头在所有人的口中,都是李老头,无一列外,难道就没人当他面提过,不过很快王蝉就不在意了,她对另一个问题产生了兴趣。
“你是怎么分辨出你孙子的白骨的?”
“看身形啊。”
“白骨还有身形?”
“当然啊,凭感觉,我就认出那是我孙子。”
王蝉眼角狂跳,看李老头的脸,是极为认真的表情,她曾经去乱葬岗看过,那里可是古村处理尸体的地方,所有在古村死去的人,大多数都被拉到了那,堆在那个坑里,变成白骨,那里的白骨可是一具叠加着一具,她不相信凭感觉能从那堆白骨堆中找出来,至于身形,她更是不信。
“没有任何特征?”
“什么特征?”
“比如说伤口。”
“他受过那么多伤,我那记得清楚。”
王蝉确定了,坟墓里埋的白骨,很有可能不是他的孙子,连他的孙子的白骨都不敢保证,另一具,更令人担忧,她扶着额头,叹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