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干嘛？”

    少女披着条防水的红色斗篷，不同于市面上任何常见的雨衣，采用的是另一种特殊的材料，刘御依稀记得是“经过人工培育的变异生物半面玄鸡的羽毛和人造纤维合成的特殊新材料”制成的。具备强大的防水性能并且比普通的材料拥有更加强大的隔热能力…

    不过由于变异生物和原生怪物的数量简直少的可怜，除了部分比较特殊的以外，几乎每一种都看不见多少能够利用的“样本”。人工培育方面有很大的困难，以至于这种材料……昂贵且未在市场上出现。想要的话只能通过一些特殊的渠道。

    总的来说，相当于能穿着这种材料的，不是什么人上人就是什么很强的角色。再要么就是官方成功将一批投入到体系内的制式服装中了。

    但是这位绝对是不一样的。

    因为刘御认出来她是谁了…

    说来惭愧，他直到刚刚才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

    这是他高中老师的女儿，同样也是这一块R-16禁区管理员的女儿——莫何。

    “来看鸟。”

    虽然是这个场合下的相遇，但是并没有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戏码，而且也不可能存在那种东西，对于莫何，刘御的回忆里只有无尽的恐惧。

    而且。他如果真的有那种奇怪的想法，是要对全国人民谢罪的啊！！！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莫何的时候，刘御是十六岁，还是高二。

    当时老师要出一次远门，并不放心把女儿独自交给丈夫看管，于是把他找过去，两个大男人一起围着一个四岁的小女孩转悠两天，直到老师回来。

    刘御的高中老师姓杨，名为杨莉，而杨老师的丈夫，莫老师，莫林郁，这个小姑娘的亲爹，是他现在所在的这个禁区的管理员。

    刘御是杨莉老师带的第二批学生，而刘御的高中时期，实际上…在高二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远近闻名的屑小孩，坏学生。

    为了避免刘御成长为一个危害社会安全的二流子，同时也是为了拯救一个本来可以茁壮成长的幼苗，杨老师对此做出了不少的努力，企图将不良少年赶回正途…他和莫老师一起看小孩的两天，也是其中之一。

    他至今仍旧记得那一天，两个大男人在为了让一个小姑娘开心手忙脚乱的模样。

    他至今仍旧记得那一天，他对于和女同学早恋这种事情彻底绝望。

    他至今仍旧记得那一天，身为男子高中牲的他，与学历为博士的独立研究员共呼吸共命运。

    那年，刘御十六，莫何四岁。

    “卧槽，你别乱跑摔了老师会杀了我啊。”

    “莫老师！你去拦那边！别让她跑了！”

    “莫老师！小心那个瓶子！”

    “莫何，莫何何乖，一会哥哥给你买糖吃……我靠你别哭啊！！”

    “莫老师！”

    “莫老师！！！”

    “莫老师！！！！！”

    回忆起那段经历，刘御莫名觉得眼前的小女孩有些可恨。

    今年，刘御十九岁，莫何七岁。

    原本说话都吐字不清的坏小孩已经长成了有鼻子走眼镜不会流口水不会乱扔瓶子和标本能够流利使用华夏无压力说话的小学生了。

    刘御感到有些欣慰，同时也有点莫名的冷。

    “这里很危险，爸爸说大鸟会吃小孩。”

    “嗯，我知道，带我去找你爸爸好吗？”

    停止简单的回忆，仔细的看了看小女孩，上一次见面似乎是在一年前，刘御和莫老师视频通话问题的时候这小姑娘窜了出来，当时头发还没这么长，比现在要小一圈。

    而这种材料为什么刘御能记得这么清楚，主要原因是，这是莫老师研发的。

    杨老师和莫老师是在大学还是本科生的时候相知相爱的，这段感情一直持续到…莫老师读研，杨老师读研，莫老师读博，杨老师读博…似乎一直相恋了整整七年，两位慢热且别扭的老师的情侣关系，最终以莫老师提出“结婚”而转变为夫妻。

    据说在婚礼上，有不少两位的共同好友为这种柏拉图式爱情持续了七年而赞叹，甚至大多数人以为两位根本不认识。

    后来经过了大概一系列的事件，杨老师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走向学术道路，而是成为了一名教书育人的高中老师。也就是刘御的高中老师。

    而莫老师仍旧在搞学术，但是时不时刘御会去打个电话聊天。

    对于刘御来说，实际上，莫老师比自己真正的家人要更像“家人”。而具体原因，或许等以后再回忆要更好些。

    小莫何身上的斗篷挂着带着种特殊气味的铃铛，似乎能够屏蔽一些感知，以至于在先前刘御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爸爸在小房子那边，我自己跑出来的，不要告诉爸爸。屋里闷，我出来透气。”

    抬手揉揉女孩的头，刘御向她许诺。“好，我保证不告诉他。”

    这种特殊的气味使刘御似乎有些注意不到她的存在，就像是在感知中扣出来一块空档，但这块空档如果认真感知一下也能够感知的到。

    如果把感知范围填满“能够感觉到的东西”，那么那一小块就是一块“感觉不到的东西”，相当于一块有色的色纸上扣出来一块黑色。

    不过这种感觉并不明显，如果刘御的感知范围略微大一点，那么他应该就彻底察觉不到这个小姑娘了。

    反向一下，他可以通过这种感知中的空档找到莫何的位置…而再反向一下。

    如果这种东西能够实现量产，那么它完全可以从一种不完美的自我隐藏手段变成一种限制变异生物感知的特殊手段。

    就像一个烟雾弹，如果是在空地上周围什么都没有，那么这个烟雾弹反而是暴露自己的位置。

    但是如果把周围全部场地都用烟雾弹的烟遮蔽起来，那么就是一种有效的手段。

    甚至不需要全部，只需要把个体周围的感知区域遮掩起来就好…

    牵起女孩的手，刘御抬步绕开哪颗树周围的区域走向了另一条小路。

    这周围很安静，除了雨打击叶片甚至听不见鸟叫声，和印象里的小说中的那些末世的景色完全不同，甚至像是在一次郊游。

    上一次组团出去似乎是宿舍组团去网吧。

    哦，是昨天出校，然后他和王沐阳把李司逸和张益整丢了，他把王沐阳整丢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死讯已经在小伙伴耳边传开了，刘御踩着泥泞，初春的草还没怎么长出来，昏昏沉沉的天空不断落下污浊的水滴。

    一切就像是一场普通的山间徒步，似乎在去年春天的时候刘御曾经和姐姐一起在这段路上走过，但是很遗憾，那时候的交流并不愉快。

    记不太清了。

    不过，既然是“末世”，昨天晚上还有红月使徒这种东西出现……他所看不到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呢？总不可能一夜之间全城的人都变成了那种东西。那是不可能的，从李司逸还好好的就可以看出来。还有昨天晚上那个被他发现的人。

    依照正常的小说剧本，末世危机的同时，各个学校肯定会有一些小剧本。比如“英雄救美”，“从怪物中杀出重围成为英雄”，“带领同学们跑”…这好像是高中生的剧本。

    大学的剧本似乎也应该是从宿舍开始，但是他的路线有些奇怪。

    串联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刘御突然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个亿。

    依照正常的小说路线，有金手指，他是主角啊。虽然这金手指是厨子，但是拿了这么个东西绝对有点用。以及，他是背负着另一个文明的遗产的人。虽然王沐阳也是。

    按照常规套路，他应该在宿舍看到红月，然后楼下发出“啊！！！”的一声尖叫。大量丧尸冲过去然后对着一个靓仔啃，广播里呜嗷喊叫，大学牲们有的哭泣有的跳楼有的被拥挤的人群踩成泥。

    然后大多数人都被啃两口变成那种东西，再然后他作为幸存者，带领一宿舍的好兄弟联合其他宿舍的好兄弟在大学校园过五关斩六将打劫学校小卖部然后成为大佬。

    ……等等，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想法，现实怎么可能真的完全和小说一样。

    “应该是小说看多了吧……”

    自言自语一句，皮肤底下的蘑菇扭捏的表示，你不是人，走不了人类的救世主方式是很正常的。

    不过似乎，别人家的末世…都是，各种美女，打像脑子出了大问题的恶棍，打不知道为什么能混到那种地位的智力残缺的……咳咳。不能说。

    不过刘御其实挺想走那种道路的，起码比现在看不清的未来要好一点。

    以及，王沐阳的态度和那种有些奇怪的各种反应，虽然他不知道王沐阳到底在干什么，但是他相信。

    王沐阳总归不会害他。

    大概是归于一种对于老大的信任，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刘御摸了下早就被身体里的那些蒲公英伞菇发现的黑色小晶体片，让菌子们将它从胃里移动到手部的位置，摸了一下。

    这个东西原本是在他的脑子里的。

    虽然他很想知道，王沐阳是什么时候把这个东西放进去的，但是刘御依旧觉得，自己还是可以信任他一下。

    黑色小晶体片看上去只是普通的黑色小晶体片，但是实际上，无论是小知不情不愿的回应，还是他自己的身体所察觉到的。

    它都不可能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小石头一类的东西。

    这个黑色小晶体片会不断向外发散一种控制在大概两米范围的波。

    像是有什么约束住了波的后继传导，这种波不会继续向外扩散，所以刘御能猜到的大多数用途几乎没有什么意义。

    也就是说这个东西应该是针对他个人的。

    它会不断释放一种特殊的信息，刘御并没有感觉到它有什么特殊的危害，不过这个东西是收不回背包的，似乎是因为出现了什么特殊的冲突，以至于它不在背包的收纳范围内。

    将黑色小晶体片重新放在胃附近。依照一定的推理，这个东西是伴随着他原本身体的大脑一起到这具身体的，而他的身体存在了一定的变化，那么这个东西的位置变化也是合理的。

    而且，刘御觉得，王沐阳有很大的可能会认为，他发现了之后。会把这玩意扔了或者揣兜里。

    但是现在，反正身子是蒲公英伞菇，是可以自己恢复的变异生物构成的，那么……

    还管那么多干嘛！这个时候不玩两手小说里那种“你觉得你赢了但是实际上我早就猜到了”“你以为你掌控了一切，实际上我只是在配合你的演出罢了”“你以为你在最高层，其实你只上到了第二层，而我在更高！”的戏码岂不是很没意思。

    虽然刘御承认，这种东西，好像确实有点被玩烂了，但是确实很有趣，不是吗？

    以及，就像王沐阳知道刘御不会向他拔刀一样，刘御也信任王沐阳。

    他不会害他。

    黑色晶体片散发出微弱的波。

    “刘御哥哥，你在说什么？”

    小女孩攥着刘御的手指，慢慢的行走在小路上，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

    “没什么…到家喽。应该是这里对吧。”

    小女孩点了点头，拽着刘御向前走，这里是一处很久以前的破旧小屋改了之后的，和曾经的模样完全不同安全性有很大提升，但是还存在着一些过去的痕迹。

    就像不管怎样改变，这个世界，这个社会，都不可能一夜之间彻底改变，除非真的绝大多数“人类”都已经死了。

    只要还有一点回旋的余地，那么总归是有解决方案。毕竟他们面前的，不是真的是什么丧尸病毒之类的东西，远远没到达那种秩序被推翻新的混乱秩序建立在了文明的废墟之上的程度。

    他们还有很多的机会，非常多的机会，文明的遗产、研究的突破，还有国家的支持，这些东西看起来仅仅就仿佛只是一场小小的闹剧。

    但是这也正给刘御带来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和莫名的危机感。

    就像是，温水煮青蛙。

    未来的可能性太大，谁都不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所以，对于未知，人们总是显得无能为力。

    红月就像是一个提醒，告诉他们，灾难已经到来了。

    但是，什么是灾难呢。那些红月使徒还是别的什么？又或者是王沐阳曾经在他脑子里种下的那块像是芯片的结晶？

    刘御不知道，但是他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不安。

    带着青苔的粗糙石板，木质结构的小屋被加固过，里面住着他的一位老师。

    并不是直接的师生关系，但是他知道那是他的老师，对他的人生影响最大的一位老师。

    深吸一口气，蘑菇在身体里不安的躁动，手边小女孩的存在感就像是被泯灭了一般被忽视。

    刘御抬手推开虚掩着的木门。

    “…好久不见，莫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