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大雪过后，路面积雪已经可以没过脚腕，走在积雪道路上脚下发出吱呀吱呀的踩雪声。
李辞走的很是艰难，然而他前方的许太微却是潇洒从容。
李辞仔细观察，发现许太微走过的积雪之上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脚印，许太微高大的身影仿佛没有重量。
走在后面的李辞也尝试调动自己体内那已经壮大许多的暖流，运转间来到脚部位置。
暖流轻托李辞身体，却因为左右脚分布不均的问题，李辞“哎呀”一声脚下一滑，以一个标准狗吃屎的姿势摔在了地上。
许太微转身看来，李辞尴尬一笑，连忙起身拍打身上积雪。
年关将至，今天李辞准备到城里置办点年货，却没想到许太微竟然也跟来了。
二人走下红浪漫的山坡，来到了城里。
年关将至的原因，城里猫冬的人也出门频繁了起来。
街道上有的商铺已经贴上了对联，红彤彤的灯笼也挂在门口。
有人拿出自己家多余的腊肉灌肠在街上吆卖，人来人往间浓厚的年味弥漫。
李辞辗转城内，不多时已经置办好年货。
媚娘和惊蛰要了点丝线，春分和初夏则是要了点胭脂水粉。
李辞则是买了一些红纸，红浪漫的对联从不在外面买，全部都是由李辞亲手书写，往年也是这般。
许太微倒是没买什么东西，上午过半，两人来到了挽风城唯一的一家面馆坐了下来。
李辞要了两碗加肉的面，许太微说了他清客，李辞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面还未来，李辞和许太微坐在油腻的桌前，缺口的碗里有着一碗浑浊的热气腾腾的面汤。
二人无言，漫天大雪纷飞。
“这狗日的天气。”
隔壁桌有人谩骂。
“听说边境那边战事又吃紧了，狗日的雪再下大点，将那境外的魔蛮全冻死才好。”
李辞微不可查笑了一声，每每寒冬降临，那境外魔蛮便因为寒冷饥饿和物质匮乏，便会对大周的边境发起劫掠。
每每这时，整个挽风城都会响起对魔蛮痛恨的咒骂。
“要我说咱们大周就应该挽起袖子和那魔蛮认认真真的打上一场，让那魔蛮彻底从这世上抹去才好。”
“可不是吗，这边境战事已经持续数十年，朝廷却一直是这不温不火的态度，让那魔蛮在边境一直作恶，当真让人恼火。”
李辞再次轻笑，许太微看着李辞的笑脸“你似乎不认可他们的话？”
李辞挤眉弄眼，小声道“整个挽风城认字的可能不过一掌之数，可若是朝廷需要大将军，我看整个挽风城只要是能喘气的都感觉自己能胜任。”
听着李辞揶揄的话，许太微勾了勾嘴角。
“那依你所见呢？”
“依我所见？”李辞端起面汤喝了一口才开口道“大周当初立国时铁蹄踏过天下走的有些太顺利，所以大周子民有了一种狂妄的傲气。”
“他们认为只要大周认真起来，便是山海也可平。”
“可这魔蛮和大周能在西北边境僵持数十年自然有他的道理，就算朝廷当真征兵加赋，举全国之力于西北边境和魔蛮打上一场，我认为……胜算不过三成。”
许太微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大周号称神受天国，民风彪悍，骨子里自然流淌着一股傲气，李辞这般话，算得上大逆不道了。
“既然这世上有修行者这一说，但大周和魔蛮还能在边境僵持数十年，想必修行者对于战争的影响恐怕也有限吧？”
许太微轻点头“没错，便是一品高手陷阵，杀到力竭顶多不过千人而已，而且大周有修行者，那魔蛮也有。”
李辞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模样，随即拿起手里筷子，对着面汤碗轻轻一划，做出将面汤一分为二的姿态。
“筷子划过面汤轻而易举，可是若想将面汤一分为二，就是笑话了。”
许太微看着李辞若有所思。
李辞接着道“那魔蛮可以比作一，想消灭掉一，大周可能得拿出三甚至四的实力，然而大周只有二。”
“二想胜一自然轻而易举，可是若想灭掉一，有那个心，却没那个实力。”
许太微眼内的光芒忽然明亮，看着李辞认真道“那天我说你一窍不通，修行根本难入品。”
“今日看来，你虽然修行入品无望，可若是入仕途，官居高品大有可为。”
李辞咧嘴一笑，得到一个修行者的认可让他颇为自得。
被勾起话头的李辞接着道“在我看来，想平息边境战事，其实有一良计。”
许太微看着李辞“何计？”
“这世上结束战争的方法或许可以是战争，但想做到真正的大一统，绝对不是武力可以做到的。”
李辞轻敲自己的脑袋“唯有思想的大一统，那才是真的大一统。”
“思想？”许太微显然没有听过这么新颖的说法。
“对喽。”李辞一打响指。
“大周和魔蛮的矛盾起点，便是因为魔蛮想要，而大周不给。”
“不管是大周境内的肥沃土地，美食佳酿，布匹瓷器，那都是魔蛮所觊觎的东西。”
“既然找到矛盾的起点，那便可以解决了。”
许太微眉头轻蹙“怎么解决？”
“既然他们要，那就给他们便是了。”李辞说道“不过要让他们懂得，获得这些东西的方法，除了抢，还有一个更简单便捷还不会流血的途径。”
话说到这个份上，许太微这般聪明的人自然已经懂了，可是眉头依然皱着。
“魔蛮和大周乃是世仇，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想让两方通商，谈何容易？”
“这自然是需要一些方法滴。”李辞拍着胸脯道。
“便是再浓烈的仇恨，只要加上一点东西，便可以让他无限稀释如井水般寡淡。”
“什么东西？”
“爱情！”
“爱情？”
“没错。”李辞道“听过牧羊女的故事吗？既然一个出身贫贱的牧羊女都可以和国相之子相爱，魔蛮为何不能和大周子民相爱？”
“大周只需颁布一条律例，但凡大周子民和魔蛮通婚，不仅双方都可以获得大周户籍，还可以减少赋税，后代更是名副其实的大周子民。”
许太微皱眉想了片刻，却是道“大周和魔蛮隔阂极深，谁会愿和魔蛮通婚？”
“那就需要一点婉转动人的爱情故事来点缀了，找几个文人，写点话本小说，编造出大周和魔蛮的凄惨爱情故事，然后流通出去，这叫文化入侵。”
许太微的眼神忽然明亮，李辞只是给了他一个大概想法，可越是细想，他的眼睛越明亮，他不禁深深看了李辞一眼。
“你……可愿做官？”
李辞道：“做官？没兴趣。”
“你若入仕途，我可保你最少官居正三品。”
李辞断然摇头“没兴趣没兴趣，官场那帮权贵吃人都不吐骨头，我这样的人进去还不得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你若是拜入我的门下，我便是你最大的倚仗，朝堂之内再无顾忌。”
李辞奇怪看了许太微一眼“敢问您是何身份？”
许太微轻笑，朝着李辞字字清晰“我乃大周国相。”
“许！”
“太！”
“微！”
“乓啷”
李辞手里的筷子从手掌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