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繁花迷糊得摸不着头脑。
张生双眼呆滞，过了片刻才流露出死气。
随着他身体的青色皮肤恢复正常，生机也逐渐消散在这片山林之中。
竟然直接死掉了。
李繁花看向那名横空出现的年轻男子。
只看面容，他年纪实在不大，虽不至于比李繁花和谢仰止还小，但却比在场的闻渝年轻了许多。
身材修长，眉宇俊逸。
方才听闻渝的怒声，这人好像叫虞途。
谢仰止同样面色沉重，皱着娟秀的眉头，说道：“你们问剑宗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闻渝显然十分愤怒。
因为他的灰袍无风飘动，两鬓的白发微微立起。
更重要的是，他的法诀，掐到了第五根手指。
忽然出现的剑修虞途，一对漆黑如墨的剑眉轻挑，淡淡问道：“你要对我出手？”
闻渝咬着牙，从出现在李繁花面前就一直保持的沉稳平静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严肃：
“如果今天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不会放你离开。”
“噢？”
虞途平静说道：“难道你要把我也抓回你们道宫的寒狱里去？”
他单手一挥，绯红长剑竟然直接消失。
“我追查一宗命案至青山界，感应到这下面有邪道气息，自然出剑。”他说道，“这人虽不是我追的那个，但也杀得不冤，两位对我如此愤怒，难不成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被我撞破？”
闻渝深吸一口气，冷笑道：“都说剑修行事，光明磊落，我看正好相反，是最擅长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虞途面色平静，像是没有听见。
谢仰止问道：“这罪徒便是从鬼子母狱携带你问剑宗御剑术出逃的那人，现在死于你手，正好死无对证，这便是你问剑宗打的好算盘？”
虞途说道：“什么罪徒有我剑塔秘传的御剑术？我闻所未闻。”
谢仰止默然。
那道神祇虚影再次自她身后显现。
但一抹绯红闪过。
谢仰止身子一抖，虚影破碎，她朝一旁跌去，靠着一颗黑木坐下，气息紊乱，必须调息。
转瞬便重伤？
“我说了，此事无论你们怎么想，都与我无关。”虞途淡淡地说道，“我只是路过，杀了一名邪道，仅此而已。”
他脸朝闻渝，却斜睨着谢仰止，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但初入命七，就想用通心神通听我心声辨别真假？你还不配。”
那柄绯色长剑，不知从何处又再次出现，静静悬浮在他的身侧。
“若有下次，我不会再收手，你云上道宫就少了一位天才。”
他转身，视线只在地上的张生尸体上停留了几秒，便要离开。
“你不能走。”
闻渝手掐道法，方才镇压张生的某种无形威压再次出现。
而且比之更甚不止一倍。
蛇却山不住摇晃，李繁花本就负伤力竭，这一来，她也同谢仰止一般，在一棵树下跌坐，心中惊异地看向那处。
灰袍闻渝，与这黑衣剑修，遥遥对峙。
虞途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何必？”
闻渝死死地盯着他，手中道法就要不讲情面地砸下，但他仍是一字一字地说道：“为何？”
何必。
为何。
两个词，两种不同的意思。
在这里更是有着无尽的疑问，而且谁也不知道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件事情。
虞途平静说道：“你要是想打，半年后的道宫盛会，我自会代表剑塔出战，你有什么气，到时候再撒给我，我自不会怯战。”
闻渝压制着胸腔中的怒意，尽量让声音没多少起伏：“我自会向师长们汇报这一切，你们问剑宗到底想干什么，我会弄清楚。”
虞途淡淡说道：“请便。”
空中威压消失。
这时，虞途忽然心中一动，扭过头看向远处的李繁花。
他皱了皱眉，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奇怪，但片刻后还是没瞧出什么端倪。
绯红再现，他化作一道剑光消失在已经彻底暗下来的天幕之中。
闻渝叹了口气，走向调息中的谢仰止，轻声道：“师妹，这下怎么办？”
他们二人自然是按正道弟子出任务的标准配置，一强一弱，一老一少。
只不过，这等安排，并不一定就是强的老的为主心骨。
出来之前就明确了一切行动听谢仰止的安排。
谢仰止睁开眼，瞳孔泛着金色，她看向天边消失得一点痕迹不留的身影，若有所思道：
“问剑宗执意如此，我们又能如何？但既然他们不惜亲自跑这一趟出手，正好证明了某些问题。”
她站起身，刚才那虞途的一剑竟然直接打断了她的“昭神”状态。
这般实力，太过恐怖。
她甚至想到，若刚才师兄与自己跟他撕破脸皮一战，到底能不能赢？
剑修都是如此吗。她有些烦闷。
她走向张生的尸体，在一旁蹲了下去。
她伸出一只手，悬在尸体之上，张开五指。
不知过了多久，她脸色有些苍白地站起身，对闻渝说道：“他那一剑搅碎了全部生机，一点余灵都没有留下，我无法对尸体使用‘见灵’神通。”
闻渝脸色不太好看。
师妹谢仰止是道宫众多弟子中在命九见灵、命八蕴吉两个境界都最为优秀的一个，若是连她都说无法使用“见灵”神通，那便是没法了。
“这么急着杀人灭口，这问剑宗难道已经是邪道了不成！”
闻渝怒道：“我们这就回道宫，上报这一切。”
谢仰止摇了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师兄，你且看看这具尸体的脖颈处。”
闻渝愣了一下，而后上前将张生的尸体翻转。
脖颈处，有一个淡淡的印记。
细看之下才能辨认，写着的是一个“十三”。
闻渝面色大变，倒抽一口凉气，沉声道：“果然如此。”
李繁花隔着段距离，剑目的加持下，倒也看得清楚。
但却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
谢仰止望向她，像是对闻渝说，但带了几分为李繁花解释的意味：
“三年前到现在，鬼子母狱中逃出了数人，正道势力按神朝律法予以通缉，或逮捕或击杀了七个。他们中的部分人都还算正常，身份有迹可循，在大陆上也有可查到的背景，本不值得这般注意......只不过，我们发现，其中的三人，脖颈后都有这样的数字。”
“四、九、十一，是此前已经发现的，而这人，是十三。”
她和闻渝对视一眼。
而后同时看向李繁花。
李繁花一脸无辜，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仰止说道：“她没说谎。”
闻渝这才收回如炬的目光。
李繁花无奈地一笑，这算怎么个事儿？测谎仪？
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待遇。
“你是剑修，刚才怎么不和虞途相认。”闻渝问道：“而且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李繁花说道：“你们......不是能听到心声吗，直接听听不就好了。”
谢仰止笑道：“只能辨真假、感应些心境变化，如果什么都听得到，或许只有我们道宫的小司命才做得到了。”
原来如此。
李繁花点了点头，而后回答：“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是真的游历至此，不像刚才那个......”
“虞途。”
“对，虞途。”李繁花接着说道：“我初入神路不久，在这蛇却山遇见了陆长歌、谢樱以及那两位唯一寺的师父，同他们来杀这人，失败被擒。”
她说的都是真话。
自然不会被辨别出说谎的念头。
“初入神路？”闻渝想了想说道：“那也有三年时光了，只是个剑九的境界吗......”
他实力和眼界高出李繁花不知多少，自然从第一眼就察觉了她气息的强弱。
谢仰止打量了李繁花一眼，说道：“根骨体魄好像都是上乘，怎么会三年了还是第九境？”
李繁花：“......”
这很难解释。
无论如何解释都难免被测出谎言的成分。
李繁花尴尬一笑，只能心中祈祷他们别继续追问。
我装傻充愣还不行吗？
“罢了。”闻渝有些疲倦的神色，摆了摆手：“这位姑娘，还未请教如何称呼？”
“李繁花。”
“李姑娘。”闻渝点了点头，“此间发生的一切，还请不要外传。”
李繁花也点头回应。
闻渝没再说话，手轻轻一挥，张生的尸体消失在原地，估计被他收入了某种空间。
忽然，谢仰止出声道：“这孩子......”
李繁花一怔，发现她竟是盯着重伤昏迷不醒的黎淮在看。
“这是我在那罪徒捉去的凡人信徒中救出来的孩子。”李繁花将他抱了过来，“他吃了一掌，性命垂危，请两位施以援手。”
谢仰止认真地看着黎淮紧闭着双眼的面庞。
而后说道：“你可以把他交给我们吗？”
李繁花手一缩，疑惑地看着她。
“李姑娘不用惊讶怀疑，我云上道宫最擅望气之术，师妹是瞧见这孩子天生神性充盈，是个神道修炼的好胚子，而且心境澄澈，和我道宫的司命神路无比契合。”
闻渝微微一笑，温润如玉，轻声说道：“师妹是想代师门收徒。”
李繁花愣住了。
回想起那天夜宿后土庙，谢樱也曾想过让她拜入道宫门下。
你们道宫......是有多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