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繁花下了蛇却山峰顶,如约而至石窟,却不见三人身影。
入夜了,怨力正甚,曲直和尚修为尚浅,自然对付不了。
想必已经回了前山山门。
她想了想,走进了石窟。
一个时辰后,她走了出来。
这次有黑白道袍,除了脸色有些疲倦以外,李繁花看上去没什么变化。
她境界有所突破,这次能在石窟里待一个时辰,往生超脱的进度又推进了一些。
按这个进度看,再有五天,就可以结束。
李繁花松了口气。
此间一切事,终于要结束了。
虽然李繁花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但她是很信因果的。
而自她跟着陆长歌一行人踏入蛇却山时,她就种下了因。
现在必须由她自己回收这个果。
每每结束一次超度,李繁花的心情都会更愉悦几分,念头更为通达。
李繁花丝毫不后悔此行。
因为世间事太多后悔。
非要说后悔,是不是要想当初不如不出青山?不如不练剑?
再往前想,是不是不该在前世踏入山中的那条河流?
李繁花想在这个世界尽量走得远一些,最好再轻快一些。
那这些事便不能细想。
徒增烦恼。
......
......
接下来几日,李繁花和闻渝三人形成了一个很奇妙的平衡。
白天,李繁花在前山练剑,三人则进洞,靠闻渝和谢仰止驱逐阴风,护着曲直维持怨力。
待半夜三人睡熟,她都会偷摸进后山石窟,为黑色小人们讲经往生。
不得不说,曲直虽然无法像李繁花那样直接净化它们,但二人昼夜配合,进度还真的快上了不少。
闻渝也发现了石窟里的怨力愈发衰弱,极其惊讶。
谢仰止也不由得对曲直刮目相看了几分。
曲直自己则是一脸懵。
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寺内的往生咒法他可没资格接触,最多念了几年佛经,还是见解浅薄。
不然也不会还停留在佛九境界了。
他们都没有把疑惑往李繁花的身上想。
虽然在她身上的确有些奇怪之处:
比如李繁花这几日白天都不随他们一起行动,颇有种形单影只的意味。
比如李繁花练剑时......手边总是无剑,要么用树枝代替,要么剑指往来。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几人已经很是熟悉,相处得极为和谐。
然而剑修在大陆上的存在本就有些微妙。
闻渝考虑到未来会发生的一些情况,好似刻意保持着距离。
谢仰止不在乎这些,和李繁花的关系愈发亲密。
曲直......还在整日思考,难道自己是佛道天才?
......
......
第五日,就在闻渝三人准备如常前往后山时。
天边朝阳忽地暗了下来,云层被一个大家伙破开,骤然出现。
李繁花眯起眼,朝天空中的阴影看去。
而闻渝和谢仰止却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喜色。
他们走回前山的空地上。
众人都望向天空。
一艘足有巨鲸之大、纹有古朴图案的巨舟,破开云雾和山色而来,静静悬在半空。
其上站着三人。
“师尊。”
闻渝对着巨舟行礼,极为恭敬。
三人中站在中间的中年白袍男子,气质很是脱俗,只是长相平平,须发花白。
他对着闻渝点了点头,而后转头看向身旁的两人。
“两位道友,就是这里了。”
其余两人,一个是慈眉善目的老僧,另一个则是浑身笼罩在黑暗中,不以相貌示人。
他们平静地点了点头,老僧说道:“阁下先请?”
对方声音有些奇怪,像不是人类一般:“大师请。”
老僧点了点头,不再谦让,闭上眼感知了几秒,便化作一道金光朝后山掠去。
紧接着,黑影也化作雾气消失。
闻渝的师尊见状,仍是面无表情,而后撤去巨舟,轻飘飘落在众人的面前。
闻渝赶紧为李繁花和曲直介绍。
同时也将他们介绍给师尊知晓。
曲直是个和尚,当然很好辨认,方才那巨舟上的老僧也曾看了他一眼,这叫同一神路的相互感应。
但闻渝的师尊在听到李繁花是位剑修后,还是眉头微动,多看了她几眼。
谢仰止对其微微点头:“柳长老。”
她是道宫宫主的弟子,身份不俗,倒不用像普通弟子那样行太多的礼节。
柳长老说道:“你二人受伤了?”
闻渝立即将在蛇却山发生的一切尽数告知。
柳长老听完后,神情有些严肃,沉默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前十分安静,都在等待这位道宫名声不小的长老发话。
李繁花和曲直是外人,没有说话的份。
柳长老说道:“尸体一定要保存好,回道宫后我会禀报宫主,你们两人都好好准备一下,尽量不要漏下细节。”
闻渝说道:“是。”
谢仰止轻轻点头,而后问道:“师父出关了?”
她入道宫不过三年,只在拜入门下时见过宫主一面,而后宫主就开始闭关,据说要等道宫盛会时再出面,难道现在提前了?
柳长老看向谢仰止,对这个天才弟子有着满眼的欣赏。
但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阵才说道:“山上有客至,宫主提前见了一面。”
闻渝有些惊讶。
但谢仰止却是很快平静下来,问道:“剑塔的人?”
柳长老点了点头。
当今天下,能让云上道宫的宫主、司命神路最强者命主出关的,除了剑塔的那位,还能有谁?
“是剑主亲至?”
谢仰止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他?”
柳长老苦笑道:“剑主是来找宫主谈到时候的婚典事宜,那位......自然随行。”
果然如此。
剑主是剑主,“他”便是那个谢仰止将要结成道侣的少年。
——剑主的三弟子。
谢仰止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我知道了。”
柳长老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宫主让你尽快回去。”
既然说了一次知道了,谢仰止自然不会再重复,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闻渝说道:“师尊,刚才那两位便是佛鬼二路的前辈?实力如何?”
柳长老朝后山看了一眼,没有过多担忧的神情,说道:“是古荫寺的住持会谷大师和北海边的一位鬼六境散修。”
闻渝听后,知道一切都可以放下心来。
古荫寺虽然无法和唯一寺相提并论,但也是神启大陆西边一个名声不弱的佛道宗门。
住持会谷大师更是佛之路上成名已久的循神者。
鬼六境的那黑影人,之所以是散修,则是因为北海那边的环境使然。
鬼之神路的循神者,除开鬼子母狱的狱卒,其余都是散修。
而鬼路褒贬不一的原因也正是如此。
其中之人的品行良莠不齐,历史上不少邪道也是出身鬼路。
柳长老说道:“收到你传音符时,会谷大师正好拜访我们道宫,但你在符中没有说明怨力的具体情况,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绕路寻了一鬼路散修。”
闻渝说道:“有会谷大师在,倒是不会出现意外了。”
柳长老也是踏入神路多年的循神者,自然在来到蛇却山时也感应到了后山的情形,心知没多大的问题。
忽然,他看向李繁花,眼神平静,说道:“你真是剑修?”
李繁花面色如常,但眼神中有些疑惑。
柳长老说道:“唤出剑气。”
李繁花抬起手臂,墨黑衣袖下,剑气萦绕,纯正浩荡。
柳长老皱了皱眉,而后松开,点了点头:“好了。”
李繁花收起剑气。
闻渝和谢仰止对视一眼,不明白这是为何。
柳长老却没有解释,突然唤出巨舟,阴影再次笼罩前山山门。
他对闻渝二人说道:“走吧,此间事了,需要尽早赶回道宫汇报。待会儿会谷大师他们解决了此地的怨力,自会追上我们。”
离别来得如此突然。
闻渝挑了挑眉,别说其余人,就连他也毫无准备。
他看向曲直,笑道:“道宫盛会时再见。”
曲直是唯一寺的弟子,虽然地位比较边缘,但唯一寺的弟子本就不多,到时候大概率会赴约。
闻渝又看向李繁花,说道:“李姑娘,别忘了我给你说的那件事,大可前往一试。剑修要有合适的剑,才能未来可期,希望到时候道宫盛会再相见时,你已晋升剑八之境。”
李繁花微微一笑。
“那件事”自然是他提过一次的中州试剑大会。
闻渝不再多言,登上巨舟。
谢仰止跟曲直无甚话说,径直走向李繁花,握住她的手,说道:“繁花,要不要和我回道宫?或者叫柳长老载你一程,送你出青山界。”
李繁花笑道:“不用了,我慢慢走,还可以欣赏沿途风光。”
顿了顿,她指向空中巨舟,压低声音:“而且......我晕船。”
谢仰止一愣,而后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极其明媚,只是一头刺眼的白发和微淡的双眉会让人觉得她有些生人勿近。
而且她平时也不怎么笑。
谢仰止忽然抽出握住的右手,手腕处红线闪烁,一本古朴至发黄的书出现在手里。
她又将这书放到李繁花手里,说道:“前两天你问我武道修炼的事情,我闲暇之余替你想了想,这书送你,希望对你有帮助。”
书的封面没有字迹,就是凡间最普通的那种书皮。
岁月的痕迹很重,年头不小。
李繁花没有第一时间去翻开,心中微暖。
前几日她练剑之余,遇上回前山休息的谢仰止,后者坐在一边观她练剑,她便一时兴起问起了武道一途。
谢仰止走的本就是术法和武道的结合之路,难易程度也许仅次于前无古人的神凡双修。
所以谢仰止对武道是有话语权的。
特别是对李繁花这个门外之人。
做完这一切,谢仰止也朝巨舟方向走去,登舟之前,她转过身招了招手,李繁花招手回应,而后谢仰止便化作一道霞光飘上巨舟。
柳长老面无表情,先看向曲直:“你呢?”
曲直憨笑道:“我还有个师叔在大河镇等我,就不麻烦柳长老了。”
柳长老点了点头,最后又多看了眼李繁花,没有说话,随巨舟离去。
巨舟离地面愈发的远,渐入云层,山色从模糊到不可见。
柳长老终于收回望着地面的视线。
“的确是剑修气息不错,可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