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扎捂住了嘴。

    “不是吧？这该不会是，什么幽灵之家，我们看到的其实是幽灵，然后他的母亲也是幽灵，因此要把我们骗进来全部吃掉……”

    “拉扎你快住嘴！”阿维丽给拉扎的脑袋来了一下，但声音中流露出难掩的恐惧，“喂，丽塔，要不要放个侦测法术……”

    仿佛是为了呼应此时的紧张气氛，妇女从门外回来了。

    她喘着气，身体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弯曲着，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狰狞。

    丽塔气定神闲，以左手按住右手，准备释放一个她并不熟悉的神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自己能一次成功的信心。

    “请问……”伊格灵格忽然上前，挡在众人面前，“墙上的画像是……”

    妇女的表情猛地一变。

    接着，她直起身子。

    众人的神经都绷到了最紧的水平。

    奇特的风俗？阴谋？鬼怪？神秘事件？无数种可能性在阿维丽的脑袋里转来转去。

    拉扎则按紧了自己的刀柄。暂且不管这东西对幽灵有没有用吧。

    伊格灵格做好了和某个死去多年死者交涉的准备。

    丽塔……因为没有感知到强烈的法术波动，很清楚事情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对方是弱到不值一提，要么是强到无话可说。

    “画像上是那孩子的哥哥。他们是双胞胎。”

    众人提起的心这才落了下去。

    “啊哈哈，”丽塔发出干巴巴的笑声，“我们还以为您的儿子是幽灵呢。”

    此情此景，恐怕也只有神经格外大条的丽塔才能笑得出声了。

    妇女也失笑：“我应该提前说清楚的。我的两个孩子，哥哥一直在练习武技，弟弟则到商行去做学徒。可是哥哥在一次剿匪的行动中丧命了……弟弟呢，他听说此事，连学徒也不做了，说是要参军给哥哥报仇。”

    妇女就那么将沉重的现实说了出来，甚至带着幸福，或者说隐忍的笑容，就像这并非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灾难一般。

    那一瞬间，伊格灵格在她身上看到了神性的光辉。

    “两桶酒已经准备好了，”妇女说，“还要劳烦各位了。”

    ……

    当天傍晚。

    “这样真的能行吗……”

    拉扎叹了口气，但阿维丽却志在必行。

    “再演练一遍。伊格灵格你是？”

    “我是给领主大人表演音乐的吟游诗人。”

    伊格灵格拉了一下提琴的弦。

    “丽塔你是？”

    “我是给城里的人免费占卜的占卜师。”

    丽塔穿上了一身蓝袍。

    她不是把那衣服烧了吗？拉扎虽然纳闷，此刻却毫无心情去问。

    “拉扎你是？”

    “我是喷火者。”

    “那么这桶里的是？”

    “是我喷火的材料。”

    拉扎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至于我，是马戏团的小丑！”

    “……可你脸上什么都没画。”拉扎指出。

    “嗯……这么点细节，不要紧的。”

    等到众人开始朝领主府前进，伊格灵格和阿维丽热切交流“表演心得”的时候，拉扎问丽塔：“你的衣服……”

    “怎么可能真烧，那玩意儿很贵的。”丽塔露出一副狡黠的表情，“被烧掉只是一种视觉效果，实际上是把它收到我的掌心里了。”

    她张开右手，掌心里有一个小小的蓝色菱形印记。

    “那你就不能用点视觉效果，把这两桶酒糊弄过去吗？”

    “嗯……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觉得阿维丽的提案比较有意思啊。”

    拉扎被这女人的性格打败了。

    众人就这么各怀心情地向领主府走去。

    “站住。”

    大门依旧敞开着，但两侧的士兵都换了人。很好，符合预期，计划可以正常实行。

    “其实，阿维丽，我觉得我们直接拿着那份文书走进去会不会就可以了？”伊格灵格后知后觉地，压低声音说。

    “这也是我一直想说的……”拉扎拍了一下脑门。

    “不要交头接耳了。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的年轻卫兵将长戟在四人面前交叉。

    “啊，诸位大人，”伊格灵格拍击提琴的琴箱，保持其节奏和话语相称，“我等来自遥远的天府，一路跋涉穿过达博里平原，前来为众位大人献上精彩演出。”

    卫兵面面相觑。不过，他们似乎相信了伊格灵格的角色扮演。

    “你们有介绍信吗？这里是守卫重地，不得擅入。”

    丽塔从口袋中掏出一封信。

    “你又是什么人？”士兵露出狐疑的表情。

    “占卜命运，窥见未来，我是个平平无奇的占卜师。”

    “你的……”另一个士兵问，“水晶球呢？”

    “哈！”丽塔将长袍掀起，看起来相当英姿飒爽，“只有无能的凡人才用那种东西，我的身体就是最澄澈的水晶！”

    另一边，最开始说话的士兵已经检查完了文书。

    “嗯，的确是真的。不过，这四个大桶是什么？你们应该知道，即使有文书，也不允许运输禁止运进领主府的物资吧？”

    果然。

    看来，简单粗暴的处理是不能取信于这些士兵的。

    实际上，就连马戏团演出这种点子，也只是在有通行文书背景下的喧宾夺主罢了。只有那文书才能降低卫兵对他们的怀疑。

    但阿维丽想的远不止这么一点。目前为止，事情还在她的预料中。

    “这只不过是我们表演的道具。”伊格灵格露出一个微笑。

    接着，他们在领主府门前不远处的空地，摆开了阵势。

    这下，就连士兵也摸不着头脑了。

    因为，伊格灵格将小提琴架在木桶之上，自顾自地拉起了琴。

    而阿维丽则从怀中掏出三个木球——那是刚刚在集市上买的——单腿站在一个装满砂石的木桶上，表演起了扔球——当然，有丽塔的辅助。

    拉扎……真的点起了火把，从怀中掏出水壶猛喝了一口，并向火把上吐气。

    当然，其他人看不出他只是在吐气。因为，丽塔暗中操纵着火焰，让烈火呈扇形铺开。那效果就像往火把上喷了酒一样。

    刚结束做工的市民一传十，十传百，纷纷涌向了领主府门口——只为了看这免费的演出，为了听丽塔用充满歌唱语气的声音，给他们鉴定接下来一周的运势。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这样的场景在雀跃关虽然不怎么常见，但也不是异常的情况。市民也知道卢文一向严格执法，因此不会去冲击近在咫尺的领主府大门。

    “他们并没有过来维护秩序呢。”丽塔对阿维丽说。

    “没关系，我猜也会这样。那么，就要进入下一阶段的行动了。”

    阿维丽的计划很简单。

    首先，赢得卫兵的信任，并做出符合马戏团人员的行为——从而聚集起大量的人在领主府门口。

    在这种情况下，卫兵如果离开岗位去维护治安，事情就变得格外简单了。但看起来，他们此刻并没有离开领主府岗位的打算。这也是很容易预料到的，因为可以看出，卢文治兵是相当严格的。

    顺带一提，阿维丽的计划并没有把伪装法术考虑在内，那原本应该是最便捷的方案。但经过沟通，阿维丽得知，那是丽塔最不擅长的法术体系。如果只是检查一眼倒还好，但如果卫兵伸手触碰、尝味道或是运用嗅觉，就很容易露馅。

    那么接着，就不必去想“调虎离山”的手法，而是改换一下思维。

    如何让他们在场，却又仿佛不在场？

    这自然难不倒阿维丽。

    在阿维丽和拉扎（在丽塔帮助下）表演了神乎其技的技艺之后，观众自然会期待更加精彩的节目。

    而那就是两个装满酒的大桶出场的时刻。

    “看好了，各位，这是两个空桶，而我们的喷火者要顶着这两个桶，我们的小丑小姐要站在两个桶上！”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只有丽塔焦头烂额地，一边处理着少女关于“为什么我还没有找到我的真命天子”的哭诉，一边给装满酒的桶施展“轻身术”。

    人永远只会相信自己双眼看到的事实。

    而在这个没有法术的年代，这个没有神话的国家，丽塔通过法术所构建出来的“那是两个空桶”的事实，正刻印在这群卫兵的心中。

    那个拉扎看起来个子不高，身体也不算强壮，怎么可能扛着两个装满东西的大桶和一个少女，像那样进行夸张的动作呢？

    因此，当人群散去，四人表示要把自己的装备带入领主府时，他们很轻松地同意了。

    他们只对剩余的两个桶做了例行检查。

    就当四人以为事情圆满结束的时候——

    “——啊，大人，您来了。”

    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一头金色短发，队长打扮的男人出现在面前。

    伊格灵格有一种敏锐的第六感。这是一个难以对付的角色。

    并不是说他的力量有多么强，而是在他的性格中，有一种能抓住别人漏洞，或是让人不得不去讨好他的特性。

    伊格灵格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能这样敏锐地第一时间捕捉到他人的特质。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演出的艺人，并且有通关文书。”

    “那么他们的货物呢？”

    “已经检查过了，这是两个道具空桶，那个桶里装的是沙子……”

    卫队长将手按在其中一个盛酒的木桶上。

    “可这桶，似乎有股酒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