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是大宝回来了。”
钱金贵看了看慧姨娘又瞅了瞅刚捡回来的辛姨娘,实在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女儿。
“甲儿,你一定要替我说说好话啊,不然我这个月又得靠满满和盈盈来接济啦!没钱的日子不好过啊,甲儿,你得帮帮我呀!”
眼瞅着大宝即将进屋,钱金贵只得低声下气的继续求着慧姨娘的帮忙。
“好啦,我帮你就是了。你这个样子也不怕刚进门的妹妹笑话!”
慧姨娘看了看辛姨娘,忙拉住钱金贵,答应了他的请求。
“要是被女儿看到你这个样子,何止是这个月的零花儿,恐怕下半年你也别想领到一个子儿了。”
贤淑的慧姨娘扶着钱金贵坐在桌前,还不忘拉过在一旁悄悄落泪的辛姨娘站在自己身后。
门被推开,大宝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她一条缥色发带将头发全部高束于脑后,仅用一只琉璃制玉兰样发钗作为固定。
身穿一袭月白色襦裙,上襦领口绣着重瓣天目玉兰。边缘上一圈烟栗色精致包边显得人更加飒爽利落。
下着同色月白一片式下裙,腰间一条栗色宽幅腰带,腰侧系着一枚玉兰荷包。
大宝本不是那种娇养在闺阁里的柔弱小姐。整日在外奔波劳累,小麦色的皮肤虽难胜雪,但在精致的五官衬托下却另有一番气质与韵味。
特别是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睛。那眸子深邃而清澈,宛如两汪秋水,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她的眼眸中似乎藏着无尽的智慧和故事,让人想去一探究竟。
“大宝回来啦!你没日没夜的在铺子里忙活,我和你爹已经有三日不见你的踪影了。可用早饭了?”
“正好,我这有刚做的白粥和酥饼,配上腌制酱菜,快来趁热吃。”
慧姨娘笑呵呵的拉着大宝坐下,她知道一大早刚从铺子里回来的大宝肯定又没有好好吃饭。
“珍珠,快去把那食盒拿进来给你家姑娘布菜。”
慧姨娘边说边指挥着大宝的贴身女使珍珠去把外头小丫鬟手上的食盒拿进来。
“慧姨,我只是回来拿些东西,很快就得再走。您别忙了,我随便吃些便好。”
大宝边接过珍珠递来的毛巾擦手边坐下跟慧姨聊天。
“不好好吃东西怎么行,你看你,这些日子都瘦了。你爹会担心的!”
慧姨娘边说边在桌子底下暗踹大快朵颐的钱金贵。
“哦,哦是,大宝,你看你瘦的。你得好好吃饭,你慧姨做的这酥饼甚是好吃,你多吃些哈。”
钱金贵说着便伸手抓了一块酥饼放进大宝的碗里。眼神却飘忽不定,就是心虚的不敢跟闺女对视。
“谢谢爹!”
大宝看出了钱金贵的不对劲儿,却没有直接拆穿。她夹起一块酥饼尝了一口接着说道:
“对了,爹。刚离开铺子的时候‘香满楼’伙计来报,说您昨日在那里赎了一个姑娘回来,可有此事?”
大宝看了看恨不得把头埋在粥碗里的钱金贵,又瞧了瞧一脸微笑的慧姨。最后眼神落在了站在慧姨身后的陌生女人身上。
“呃,这个···香满楼的速度还真快哈···”
见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钱金贵只能憨笑着跟女儿坦白。
“爹,您不是答应过我以后不会再纳别的女人进门?怎么才没过几日就又一切照旧了呢?有了慧姨和另外几个小娘还不够吗?”
大宝放下碗筷,一脸严肃的看着钱金贵。
“大宝,这次真的不怪爹啊,是辛···是这个姑娘实在太可怜了。我看不惯她在那种地方受苦,所以才赎了她出来。”
钱金贵可怜兮兮的看着大宝。
“是啊,大宝,你爹他没有别的心思。只是过于心善,看不得姑娘家受委屈罢了。只是一个姑娘而已,赎就赎了,对我们来说这点钱也不算什么。”
慧姨娘也在一旁帮腔,劝说着大宝接受这个女人。
“慧姨,这不是钱的问题。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纳妾进门,您难道就不介意嘛?”
大宝十分好奇慧姨是如何做到如此坦然的面对自己的男人接二连三带外面的女人回来,她居然还不吃醋。
“我不介意啊,我知道你爹他心里有我,有这个家。这就足够啦!”
慧姨笑呵呵的给大宝的碗里夹了一块她爱吃的酱菜。
“你···”大宝实在不知该如何去劝说慧姨,或是该告诫父亲。
“宝姑娘,我求求您,您就留下我吧!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爹娘死了,哥哥又将我卖到那种地方,若不是老爷好心赎我出来。我恐怕也难再活下去了。”
站在慧姨身后的辛姨娘见大宝迟迟不肯点头。所以干脆直接跪到大宝面前,哭着求她收留自己。
“这位姑娘,你先起来。我有几句话想要问你!”
“是啊,赶紧起来,跪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钱金贵也劝说着让她站起来说话。
“我问你,你是哪里人氏,姓甚名谁?你说你爹娘已经去世,是何时发生的事情?你又说你哥哥将你卖入青楼,可有身契为证?”
“我···”辛姨娘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你别怕,宝姑娘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就是了。”
慧姨娘温柔的拍拍她的手说道。
“我姓刘,叫刘婉儿。家住钱塘,去年夏天家里闹水灾,爹娘都死了。我和哥哥来京城寻亲,没想到亲没寻得,反而被偷了盘缠。没办法哥哥只得将我卖入青楼。”
“去年钱塘水灾?你可知灾祸绵延至几个县?灾民又有多少?”
“这···婉儿不知。”
“好,那我再问你。你和哥哥从钱塘至京城走了多久?走的水路还是陆路?途径哪些地方?”
坐在一旁的钱金贵和慧姨狐疑的看着大宝和眼前这个叫做刘婉儿的女人。不知大宝到底要说什么。
“我···我们走的水路,一路上走走停停用了大半年的时间。”
“去年夏季从钱塘一路走来,半年时间才到京城,如今正值四月。那就是说你和哥哥在京城逗留了约莫两三个月的时间。这期间你们住在哪里,靠什么为生?”
“我···我们···”刘婉儿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作答。
“等会儿,你刚刚明明跟我说你和哥哥刚到京城就被偷了盘缠”,然后便被卖入了香满楼。怎的此刻又多出了两三个月的时间?”
钱金贵此刻才听出了刘婉儿话里的破绽。
“老爷,您听我说。我···我真的是无家可归才被哥哥卖入青楼的。你要相信我啊···”
刘婉儿此刻只得拼命的抓住钱金贵这棵救命稻草。希望能利用他的善良来把自己留在钱家。
“你说你知道去年钱塘闹水灾,可是却不知灾祸蔓延几个县郡?”
“好,即便你不关心这些,可又怎的不知朝廷为了安抚灾民,大肆开辟土地,盖建新房。大半灾民已经就地安置。何故你和哥哥要舍近求远来京城寻亲?”
“你们一路选择水路北上。但即便再走走停停,仅需个把月时间的路程为何走了半年有余?”
大宝的声声质问让刘婉儿有些招架不住。
“这是因为···因为我路上生病了,哥哥要分心照顾我。所以走得慢些!”
“生的什么病?可吃了哪些药?”大宝端起眼前的白粥小啜了一口接着问。
“我···我不知道,大夫没有跟我说过这些。”
“那你们到了京城安顿在何处?寻亲又都去了哪些地方?”
“我并没有出去寻找,都是哥哥去找的。我怎的知道都去了什么地方。”
“刘婉儿,我给了你如此多的时间让你坦白。可你依旧不说实话。你让我如何留你在钱家?”
大宝抬眼看了看刘婉儿,那凌厉的眼神让她有些心虚。
“珍珠,把人带上来!”
很快珍珠就出去带了两个家丁进来,他们还压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哥?你怎么在这?”刘婉儿一看被压进来的人可不正是自己的哥哥。
“妹妹,说实话吧。宝姑娘都知道了···”男人垂头丧气的劝说着妹妹。
“什么?你···你这个没用的男人。”
听哥哥如此说,一直装作小绵羊一样的刘婉儿顿时面漏凶相,恨不得上去踹那没用的哥哥两脚。
“钱大宝,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作甚?你这个奸诈的女人,怪不得这么大年纪还没男人要。你活该老死家中做个老姑娘···”
刘婉儿恼羞成怒,对大宝开口大骂。
“你···你···你这个女人,骗我赎你出来。现在还来骂我的大宝。我要打你这个疯婆子。”
钱金贵虽然粗枝大叶,但他的软肋就是这个女儿,任谁也不能说大宝半个不字。
如今这个疯女人居然骂大宝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他一定要去抽她耳光才行。
“哎呀,老爷,你是这个家的男人,这种事情何需你来做。你回来,冷静一下!”
慧姨赶忙拉住情绪激动的钱金贵,安抚他坐在椅子上消气。
“这种打架的事情何须你出面,我来就可以了。”
慧姨娘温柔的拍了拍丈夫的肩膀,转眼看了看刘婉儿:
“你这个疯女人,你敢说我大宝老死家中,没人要!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瞬间变得比刘婉儿还要凶狠的慧姨娘走上前去就扇了她两巴掌。
刚刚还在叫嚣的刘婉儿被慧姨甩了两巴掌,顿时就楞在了原地。半天也没缓过神来。
同时愣住的还有正在喝粥的大宝和坐在一旁的钱金贵。
从小到大大宝都没见过温柔善良的慧姨发脾气,没想到她生气的样子竟是如此可怕。
钱金贵更是用胖乎乎的手揉了揉自己的大脸,看来以后还是要老老实实,不然他的甲儿生气起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来人,把这个疯女人和这个男人拉出去,送官。”
“敢骗我丈夫,欺我女儿,是觉得我钱家人好欺负吗?”
慧姨大声的叫着外面的家丁,拉着这两个骗子去送官。
“呃···甲儿,你消消气。我···我以后再也不胡乱往家里赎人了。”
钱金贵赶忙站起身拉慧姨娘坐下,又殷勤的给她的碗里添了一勺白粥。
“是啊,慧姨,您就别生气了。”大宝也小声的劝解着。
“不行,她敢说我闺女嫁不出去。大宝,你给我听着。从今天开始,我要给你安排相亲。我就不信,我大宝如此优秀,怎会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大宝看着认真的慧姨,知道这下惨了,又要没完没了的开始相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