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风雨交加。
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西直门的守军突然发现，前方出现大量黑影。
“敌袭，敌袭！”
明军阵地一阵紧锣密鼓，将士们纷纷从营房里跑出来，准备战斗。
瓦剌部的首领正是也先的另一个弟弟卯那孩，眼见行踪已经暴露，干脆不再隐蔽行踪，下令全速冲锋。
明军阵地，警报声四起，众将士慌而不乱，迅速组织起第一道防线。
卯那孩率领着数千骑兵，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靠近，距离明军大营只剩一箭之地。
这些骑兵就像草原上三天没有进食的饿狼看到羊群，呼啸着发起冲锋。
明军击杀孛罗，主要靠着火器犀利，今天夜里突如其来的暴雨可以令火器失灵，这是长生天的眷顾！
面对来势汹汹的瓦剌大军，守将都督刘聚立刻冲出大营，率队迎战。
“冲！”
“杀！”
明君仓促准备之时，瓦拉大军已至身前，双方大战一触即发，就像两个拳头，重重碰在一起。
“拒马，上！”
刘聚临危不乱，指挥前排士卒抬出拒马杆，横在阵前。
冲锋在最前的瓦剌骑兵不及躲闪，径直撞上带有尖刺的杆子上，顿时人仰马翻。
然而，骑兵太多了，而且速度极快，拒马杆很快被冲破，明军阵地开始出现豁口。
“顶上，顶上！”
步兵面对骑兵，有一种天生的恐惧感，可是，到了生死关头，根本来不及恐惧，要么战，要么死！
后阵明军拼命往前顶，尝试堵住豁口，瓦剌人则拼命往前冲，一时之间，死伤无数。
战争的残酷远超想象，卯那孩指挥下的瓦剌骑兵犹如凶猛的洪流，不断冲击着明军的防线。箭矢如同密集的雨点一般飞坠而下，马蹄声、喊杀声瞬间充斥着整个战场。
天上电闪雷鸣，雨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仿佛人间炼狱。
刘聚身先士卒，举着砍刀四处拼杀，他身上的铠甲早已染成红色，可是瓦剌人越杀越多，战线正在一点一点向后退去。
很快，明军开始出现败势，刘聚却依然在前线冲杀，不知不觉间，竟已陷入瓦剌人的包围之中。
卯那孩注意到了这个身影，双眼放出光来，调转马头冲了过去。
砰！
两把钢刀交错，火星四溅。
刘聚只感觉到一股大力传来，顿时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卯那孩高举长刀，大喊道：“杀光他们！”
刘聚杀红了眼，捡起刀继续战斗，可是，他身边的敌军越来越多，手中长刀再次被击飞出去。
恍惚之间，耳畔再次传来喊杀声，瓦剌人纷纷掉头，已经顾不得地上的刘聚。
在西直门，还有孙镗和第十团营在协防，只不过，第十团营来自神机营，大多以火器为主，如今火药全部失效，便骑上战马，拿起刀枪，冲进瓦剌阵中。
乱战之中，孙镗救起刘聚，大喊道：“快退！”
仓促之间，刘聚寻了一匹无主的战马，在第十团营的掩护下向后撤离。
“我们的援军呢？郕王殿下为何还不支援？”
孙镗大喊道：“你自己看看北面，德胜门也在交战！”
刘聚顿时明白了，瓦剌人多线进攻，又是夜袭，就是为了让人一时之间难以分辨哪边是主攻方向，援军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只能死守！
“撤到城下，通知城头火炮支援！”
“城头火炮也失效了，别指望支援，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
刘聚重重叹了口气，瓦剌人这次夜袭占了天时，明军威力最强的火器失效，战斗力大打折扣，为今之计就是没有任何计，没有退路，只能硬抗。
两人各自指挥人马，且战且退，苦苦支撑。
战斗异常惨烈，双方都杀红了眼，泥泞之中，数不清的瓦剌人和明军厮杀在一起，刀没了就用拳头，用牙咬，无数失去主人的战马四处狂奔，整个战场乱作一团。
面对瓦剌骑兵的强力攻势，孙镗虽然身经百战，也不禁心中犯怵。
虽然将士们一次次顶住了瓦剌骑兵的冲击，硬是将防线坚守了下来。
这场战斗从午夜持续到天明，双方均已疲惫不堪，此时就是比拼意志力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只靠着最后一口气苦苦支撑。
卯那孩久攻不下，忍耐已经到了极点，如果天亮还拿不下西直门，其他城门的守军必会支援。
第一缕晨曦已经落下，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终于，他的目光落在一名高大的明军将士身上。
依稀记得昨晚乱战之中，此人几乎被包围，却被人救走，肯定是个大人物，甚至有可能是西直门的主将。
想到这里，卯那孩反手取下马背上的弓箭，瞄准之后，一箭射出去。
嗖！
利箭破空而去，稍稍偏了些，没射中人，却射中正中对方战马的眼睛。
受伤的战马发出一声嘶鸣，人立而起，将马背上的刘聚掀翻在地。
刘聚正在专心致志战斗，陡然被重重摔在地上，顿时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前直冒金星。
孙镗见状，赶忙喊道：“掩护刘都督撤退！”
周围的明军聚集过来，逼退准备补刀的瓦剌人，抬起刘聚向后撤去。
瓦剌人趁势逼近，孙镗只好独自留下阻敌，可是，第二支羽箭已经破空而来！
噗！
孙镗闪身躲避，却已然不及，肩膀上中了一箭。
“撤！”
到了这般时候，再打下去只能死路一条，而且，主将战死，对于军队的士气打击极大，为了保全实力，只能撤退。
明军一路撤，瓦剌人一路追，片刻之后便来到西直门下。
孙镗大喊：“快开城门！”
战斗开始之前，于谦便安排了文臣言官镇守城门，并发下军令，战端一起，即为死战，无军令不得开门，否则按军法处置。
西直门城头上是监察御史程信，昨夜大战，他在城头上看得一清二楚，也明白孙镗也并非贪生怕死，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
可是，军令如山，却也身不由己。
“孙将军，你再坚持坚持，杀退了敌人，我就给你开门！”
孙镗大怒道：“你自己看看瓦剌有多少人，老子若能打得赢，还用你开门？”
程信也是个死脑壳，冲着城下喊道：“孙将军莫急，我知道你们一直在奋勇杀敌，将士们都很辛苦，从昨晚到现在，我一刻也没闭眼，若非军令在身，我都想出城和你们一起杀敌，然而，无规矩不成方圆，我等既立下军令状，岂可擅自做主……”
“你他娘的别废话了，到底开不开？”
孙镗急不可耐，瓦剌人就在身后，再听你唠叨几句，人就杀过来了！
程信挨了骂，却也不生气，继续说道：“还请孙将军体谅，下官真的是无能为力，唯有在城头上呐喊助阵，帮助将军杀敌！”
孙镗这个气啊，大喊道：“你呐喊能吓退敌人吗？口口声声说助阵，倒是下来啊！”
程信回道：“下官实在是爱莫能助！”
说话间，瓦剌追兵已经杀到城下，此时城门更加不可能打开。
孙镗只得说道：“老子不进城了，你让刘都督进去，他受了重伤！”
程信还是摇摇头，说道：“无军令者不得开城门，若孙将军坚持进城，请拿于尚书的军令来！”
“俺入你娘！”
孙镗快气炸了，冲着城头大骂一声，然后拨转马头。
“弟兄们，随我杀敌！”
话音未落，已是一马当先，挥舞长刀冲向敌阵。
既然进不去，那就战死在这里，瓦剌小儿，老子跟你们拼了！
众将士看到孙镗抱着必死的决心杀回去，士气大振，无不奋力死战，现在轮到瓦剌人懵逼了，这群人分明已经退到城下，为何不进城，反而跟疯了一样，嗷嗷叫着杀回来。
打仗最讲气势，明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冲锋打了瓦剌人一个措手不及，局面再次僵持下来。
城头上，程信被孙镗骂了一顿，脸色非常难看。
在他身后，一名书吏走上前，问道：“程御史，怎么办？”
程信黑着脸，不悦道：“还能怎么办，所有火铳手、弓箭手上前，给我打！”
“这，这……恐怕……”
“你还犹豫什么，没听到本官的命令吗？”
书吏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心翼翼道：“属下斗胆谏言，孙将军只是情急之下，出口没有遮拦，没必要做的这么绝吧……”
“你说什么绝……”
程信突然反应过来，脸色更是黑的可怕，突然抬起手，一巴掌呼在书吏脸上。
“狗东西，把老子当成什么人了？我让你打敌人！”
“啊……是，是！”
书吏捂着脸下去传令，城头上临时组织了一批士兵和民夫，用火铳和弓箭攻击城外的瓦剌军队。
受到昨晚雨天的影响，火铳十有八九都已经失效，响声稀稀拉拉，倒是弓箭还能起到一些作用，却也只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
孙镗回头看到城头的弓箭手，自言自语道：“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可是，这点援助根本无法左右战局，瓦剌人被明军一波反冲打乱阵脚，重整阵型之后，立刻再次杀过来，明军的士气一点点被消磨，战局再次陷入僵持。
城头上，弓箭还在继续射击，程信则指挥人摆弄起了大炮。
“清理炮膛，全都擦干，不能有水，否则点不着，还有可能炸膛！”
“火药一定要检查好，必须保证是干的，决不能沾潮！”
说着话脱下衣服，塞进炮膛中，清理里面的水渍。
炮膛还罢了，最难的是引线部位，只能一点一点清理。
城下的战斗还在继续，孙镗身先士卒，奋力冲杀，手中战刀已经砍得卷了刃，身上铠甲早已染成红色，却依然勇猛如虎。
卯那孩攻到城下，却迟迟无法再进一步，抬眼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一抬手，再次拿起弓箭。
“杀！”
突然之间，北方喊杀声冲天。
卯那孩错愕地转过头，脸上露出不甘的神色。
孙镗哈哈大笑起来，喊道：“弟兄们，我们的援军来了，杀啊！”
西直门紧邻德胜门，前来支援的是主力部队，由石亨带领，向着瓦剌人侧翼直冲过来。
卯那孩被明军两面夹击，一时陷入困境，但是他早已杀红了眼，瓦剌大军精锐齐出，鏖战一宿，战死无数，却依然功亏一篑，如果就这么回去，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不许后退，给我杀！”
说完，再次拉开弓弦，瞄准前方的孙镗。
轰隆！
猛然之间，城头的火炮响了。
黑黝黝的炮弹掠过晨曦，砸向瓦剌阵中。
卯那孩还没反应过来，连人带马被砸成肉泥，瞬间没了气息。
孙镗看了看前方，又回头看了看城头，大吼道：“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程信根本听不到孙镗在说什么，还在眯着眼寻找。
“打中了吗？”
“好像是打中了。”
“别好像，到底打中没有？”
“太乱了，看不清啊！”
“算了，别找了，继续装弹！”
瓦剌人首领战死，更加乱作一团，前队往后撤，后队往前冲，场面非常混乱。
明军趁势发起总攻，哪怕疲惫到了极点的士兵，也好像重新充满了力量，再次嗷嗷叫着冲杀过去。
痛打落水狗这种事根本不需要教学，全都无师自通，瓦剌人溃不成军，彻底失去斗志，纷纷掉头就跑，留下一路尸体。
石亨带人一路追杀，也先这老小子趁着雨夜多线出击，九个城门都受到袭扰，直至天明才找到主攻部队，若不给你杀干净，还以为我大明没人呢！
这一次，明天再次追杀至瓦剌大营附近，然后吆喝着，耀武扬威一番后，策马离去。
看着满地尸首，孙镗重重吐出一口气，只觉得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程信在城头看的清清楚楚，赶忙下令道：“开城门，救治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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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在外地出差，手机码字很不习惯，主要是不好查资料，写完修改起来也太费劲，今天就先这样，不分章了，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