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考究碰瓷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清末年间，都是一些落魄的八旗子弟想出来讹人的勾当。
在今后的很多年，这个遭人唾弃的行当还能大行其道，让很多人都倒了霉。
就本质而言，瓷器本身不管是真品还是赝品，都没有任何错，错的是用瓷器讹钱的人。
但就姜山看来，即便是用瓷器恶人，也不见得都是坏。
比如他。
走出店门姜山转进一个小巷，打开木头盒子，然后随便找了个砖头将花瓶敲碎，再把盒子盖上，便朝着九州宿舍区的方向走去。
没有太多的意外，在附近的一家游戏厅里，他看到大高个的身影。
杜晓刚嘴里叼春城，一边不停地拍打按钮，一边疯狂地摇动已经没有了塑料头的摇杆，整个游戏机都被他摇得晃动，看着都快要散架。
“渣渣布鲁根——”
敌方白魔发出龙卷旋风脚，杜晓刚操控角色春丽招架。
砰砰砰砰——
“嘀嘀嗒嘀——”
一阵猛拍狂摇，春丽释放出大招回旋鹤脚蹴，直接带走了对面残血的白魔。
“看，我是不是帮你赢了？”
他十分得意地对站在他身后，满脸不爽的小孩说道。
“那可以给我了吧？”
“急什么？我都帮你打到这里了，”杜晓刚一点也没有要让的意思，“下一关打钩子（巴洛克），你肯定打不过，我先帮你赢一局……”
这就是无业青年杜晓刚的晚间娱乐：欺负欺负小朋友，抢人家的游戏机玩一玩，几乎可以一分钱不花，就能舒舒服服地玩很爽。
结果那个小朋友也是硬气，见他这样直接不玩，手里捏着几颗剩下的游戏币就回家找妈妈了。
杜晓刚败在了巴洛克的钩子下，环视一圈，好像也没什么机会，便意兴阑珊地走出游戏厅。
姜山看准时机，抱着木盒子就走了过去。
出门正点烟的杜晓刚根本没注意，直接就撞在了他的身上，然后手里的木盒啪一下掉在地上，伴随着隐隐陶瓷碎片的撞击声。
杜晓刚一瞪眼：“出门不带眼睛？”
姜山没有理会他，而是赶紧去捡木盒，打开看了一眼，这才抬头对杜晓刚说道：“兄弟，你摊上事了。”
“我他妈怎么就摊上事了？”
杜晓刚俨然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而这时他也将姜山认了出来，顿时觉得有点不妙。
这可是个在袖套里放刀子的人。
“你不是那个……”
“原来是你！”姜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把我花瓶打碎了，怎么办？”
“我TM什么时候打碎你花瓶了？”
姜山打开盒子，让他看了看里面的花瓶碎片。
“刚买的，一千八啊！我是拿去送礼的！”
杜晓刚的脸刷一下就白了。
一千八，这可是他老妈将近一年的工资！
他第一反应就是，跑！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附近的地形，只要把人甩掉，事后就能不认账。
于是他用最快的速度钻进一条漆黑的小巷，三五六拐穿过一片老旧的居民区，想了想还不保险，又绕到宿舍区后门。
一番狂奔下来，早已是累得气喘吁吁。
不过他相信，凭他这速度，谁都不可能追得上。
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姜山抱着木盒子追了过来：“你还敢跑！就算你跑到国外，老子今天也不会放过你！”
杜晓刚有点懵了，这家伙怎么能追上他的？
而且看起来好像还一点不累。
他不知道的是，他虽然长得高大，但从来没认真锻炼过，就一身虚肉，哪里跑得过从小就帮家里干农活的姜山。
现在他力气已经用完，真跑不动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赔钱！赔钱！”
“是你撞我，又不是我撞你！凭什么要我赔钱？”
“不是你撞我你跑什么？”
杜晓刚：……
姜山再次抓住他的胳膊：“我跟你说，这个花瓶是为了让我妹妹能在城里上学，买来送礼的，花光了我一家人所有的血汗钱。今天你要是不赔钱，老子就跟你拼命！我知道你是九州的，你要是跑了，老子就找到你家里去，找你爸妈拼命！”
“你敢……”
“老子有什么不敢？”姜山声音陡然抬高八度，“老子现在都倾家荡产了，你说老子还TM有什么不敢？要不是要你赔钱，老子现在就一刀捅了你！”
杜晓刚怂了。
他可以不怕姜山，可以不怕警察，甚至可以不怕他爸妈出事。
但他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啊！
还有妹妹啊！
“那你说怎么办？”杜晓刚道，“先说好，我没钱，一分都没有。”
“没钱让你家里赔！”
“我家里也没钱！他们也不可能管我，不会给你一分钱。”杜晓刚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不你就报警吧，我去坐牢都行。”
这是彻底耍赖皮了。
不过姜山的真正目的，也不是讹他的钱。
假装恼怒地想了想，这才放缓语气问：“兄弟，你多大？”
“马上18。”
“我看你挺讲义气，也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姜山道，“这样，我有个两全的办法，你看行不行。”
“什么办法？”
“你帮我卖黄鳝。”姜山道，“帮我赚够一千八，这事就算了结了。”
杜晓刚脸都快烂了。
老子父母双职工，将来要端铁饭碗，你让老子去卖黄鳝？
不要面子的？
“不行。赚一千八，那得卖到猴年马月？”
“你以为我凭什么买得起1800的古董花瓶？”姜山道，“一天只需要卖200斤，就能赚100块，前后也就半个多月的事，耽误不了你什么事，也不耽误我的事。”
“一天两百斤？你开玩笑呢？怎么可能卖那么多？”
“你一个人不行，不是还有小弟吗？”姜山道，“把人都发动起来，200斤还不是随随便便？当然我也不亏你，你每卖1斤，我给你1毛钱的提成，每50斤再给一包城春。”
杜晓刚是有点心动，唯一过不了的一关就是面子问题。
“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姜山道，“如果你不答应，那现在就带我去你家，我找你爸妈要。”
“行。”杜晓刚道，“但我从来没卖过，也不会弄。”
“明天早上7点，你到剑南综合市场找我，到时候我教你。别想着跑啊，不然我不保证能控制住我的脾气。”
“哼，我杜晓刚既然答应了，就绝不会拉稀摆带，”杜晓刚想了想，道，“你这花瓶的发票给我看看。”
“只能看，不能拿。”
杜晓刚隔空看了发票，把店名记了下来：“明天早上我会去找你的。”
摊上这么个事，杜晓刚心情很是烦躁，一连抽了几根烟，才找到那家卖古董的店。
“老板，问你个事。”
“嗯。”
“今晚是不是有个人，在你这儿买过一个花瓶？”
“对啊，”老板回头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多少钱。”
“一千八，”老板道，“你也要买？如果你是他介绍来的，我可以给你打点折。”
“不买，我就问问。”
走出店门，杜晓刚长长吐了口气。
看来只能去卖黄鳝了。
不过回头想想好像也不错，每天还有提成拿，如果每天真能卖200斤，就是20块钱，还有4包烟。
怎么觉得有点搞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