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开头是这样的：一个老古董的瓷娃娃，可能有点价值，但没人注意，因为它身上有裂痕，它是一个小姑娘的形象，带着青花蓝的头巾，穿着青花蓝的上衣，一条白色裤子，一双黑色布鞋，手中应该拿着一根棍子，从它的脸色来看可能是在赶鸭子，现在这根棍子腐朽或者其它什么原因，不见了，只能看到它张开左手，右手空握，侧伸向前。

    这个瓷娃娃不是什么公主，只是一个农家小姑娘，很有趣。本来这样的瓷娃娃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才能玩的，毕竟做功精致，还是青花瓷的。后来坏了，可能是掉地上，胸部有几条裂痕，大概是这样，主人就不要丢弃一旁，收破烂的黄春田见瓷娃娃还挺可爱，很有点村姑趣味就把它捡回来，放在家里神龛的观音像的身后，好多年也没去管它，应该是忘了。

    不知是什么原因，可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吧，这个瓷娃娃竟然借助观音菩萨的神力活了，不，也不应该算是活了，而是出生在了这家女主人刘珍珍的肚子里。

    黄春田和刘珍珍已经过了三十七岁，还一直没能怀上一儿半女的，刘珍珍一直在观音菩萨面前祈祷，希望自己能有个孩子，哪怕不那么好的也成。菩萨见她真心，就想给她一个孩子，刚好，瓷娃娃也想到人间走一走，因此它希望菩萨给个机会。

    这个瓷娃娃跟在菩萨身后有10年了，相当于菩萨的善财童子，对着这个身边精灵的要求，菩萨也不好一口拒绝，菩萨好心提醒瓷娃娃她已经有裂缝，经不起任何打击。瓷娃娃说这家人都很勤快，收破烂的生意也做的不错，应该没多少打击才对。

    菩萨说：你是看到了一个小男孩才决定要投胎的吧，我可跟你说清楚了，爱情是最能打击人的，你身体不行，爱情只要有一丝的风吹草动，你身上的裂缝就会扩大，到时候你会成为一堆碎瓷片。即使这样，你还愿意选择爱情吗？

    瓷娃娃回答：回菩萨，我愿意，做回人，如果不能有爱，那么还不如安心做个瓷娃娃。

    菩萨见她这么坚决，也就同意了，但她再次声明只要她有了爱，那就必然纠结痛苦，只要纠结痛苦，那么她身上的裂缝就会扩大，小爱小痛，大爱会没命。

    瓷娃娃只是笑笑，说愿意承受这个爱情的炼丹炉。

    15年以后，瓷娃娃投胎的牙牙遇见了她曾经看到过的小男孩，那个贫穷的高中生，他背着大家在后操场的青草坡上吃饭，因为没有像样的配菜。

    ......

    这是我写的一篇童话小说《瓷娃娃的爱情》，以牙牙为蓝本创作的，发表在校报里，这篇文章一出来，我就成了公认的才子。

    我又出名了，在大三下学期期中考前。

    《瓷娃娃的爱情》获得认可，我想把它改编成剧本，用来表演，校内的，以小剧场的方式。我是是学生会新主席，有威望有权利。我现在有剧本也有能力，我的这个提议又很快得到中文系戏剧社的支持。

    很快，学校领导层也批准了，因为花费不大，基本上不需要学校出多少经费。

    地点很快选好了，在宿舍区和第四食堂之间的篮球场上，选择这里的理由是受众群体，喜欢看戏的受众群体应该比较宅，好静，有点文学修养。

    选演员也是个技术活，因为演员不多，先从学生会里挑选，我当导演和编剧，女主角瓷娃娃的扮演者我想到了陆明珠，陆明珠对我有成见，不配合，所以就选了中文系的两个男女生。

    我们每周六晚上演一折，因此，每周就是一边排练，一边推敲，然后周六上场，不管好坏，一边演出，一边接受观众的谈论和评价，反正文章就在校报里，大家都读过，都有权利发表自己对文章的理解，即使我这个作者也没有审判权。

    小剧场演出方式简单，也就是在操场上围一圈长椅，中间就是舞台，背景和道具跟京剧似的，能少的尽可能少，。

    这样的演出，近距离，就在眼前，很亲民。而且观众对编剧处理方式、对演员的表达方式等等都能做出自己的评判和提供意见，甚至有时候吵了起来。这样的参与让这个戏在第一次演出后，很快就火了，接下来的一周，各个角落都是在讨论这个戏和第一幕剧本。

    《瓷娃娃的爱情》剧本：

    【序】

    时间：90年代

    地点：闽南

    人物：

    女主角：牙牙——瓷娃娃精灵

    男主角：小武——破落户的儿子

    女配角：刘珍珍（妻子）——收破烂

    陆明珠（小武的大学恋人）

    黄春田（丈夫）——收破烂

    串讲人：本剧讲述一个爱不得、恨别离的故事，女主角是一个身上带着裂缝的瓷娃娃，经不起任何的打击，男主角是一个家庭破产的高中生，大家且看这样的两个人如何演绎所谓的真正爱情。

    【第一幕】

    男主角小武拿着一本书走出来，边走边看着。

    女主角牙牙出来，看到男主角，上下打量一番，眼里闪过一丝锋芒，自言自语说：这个人有知识，有相貌，高高瘦瘦，有知识，可是她可以把控这个人？这个人该是聪明人，要把控他，看起来似乎很困难……

    （牙牙的母亲刘珍珍随后走出来，看着自己的女儿，看她对着一个男生，不停变换着脸色（四川变脸），感觉很奇怪，过来人的她很快知道自己的女儿心里在打着什么主意。）

    （接着她再打量一下那个男生，觉得很一般，在她的头脑中，对于人，她除了“商品”的观念之外，没有更合理的交往方式，初步看，这个男生是个穷鬼，没多大交易价值。）

    “咳咳”两声，刘珍珍接触牙牙：宝宝，你看什么呢。

    牙牙不好意思，转个身去，随后躲到妈妈背后，刘珍珍说：怎么，喜欢那个男孩子吗？

    （牙牙搅着自己的发丝，垂着头，摇晃着身子，没说话。）

    刘珍珍：宝贝，你可看清楚了，那是个穷人家的孩子，你要跟着他，会受苦的，就你那身子骨，你是不能受苦的。

    牙牙：（还是摇晃着身子）我不怕。我怕人家不喜欢我。以前我就见过他，他看到我吐泡沫了。

    刘珍珍：我讨厌贫穷，女儿啊，你不知道贫穷有多可怕，比得了肺痨还可怕啊。（她觉得自己讲错了，很快闭嘴，并小心看着女儿）

    牙牙（不害羞了）：啊，我觉得病比穷可怕，只要他不嫌弃我病，我就不嫌弃他穷。

    刘珍珍：......哦，我懂了，对，这就是交易，对，交易是这么个理。那么，宝宝，你决定如何跟他交易呢，要我当媒人过去帮你牵牵线吗？

    牙牙：不，先等等，我还得看看。

    刘珍珍：这个男生，我了解一些，他父亲是个老石匠，学人家做生意，承包了别人不要的一个石窟，结果破产了，现在大家建房子都用砖头，谁还要他的石头呢，而且，据说我们泉州是个大震区，石头房子不牢靠，很容易倒塌压死人，你爸爸也就是因为这个，翻新了咱们家的石头老房子，给你建洋楼。

    牙牙：他......他读书好吗？

    刘珍珍：还可以，退步了些，主要受破产影响，不然他的书会念得更好，算是能读书的孩子。

    牙牙：那就可以。

    刘珍珍：等一下！宝宝，你再好好想想，除了会读书之外，他可是乞丐一个啊。

    牙牙：我不管这个。

    （刘珍珍愣了好一阵子，场面突然冷清和安静）

    刘珍珍：也是，你这个孩子，从小就不知道柴米油盐。好吧，既然你喜欢，我就想个办法跟那个男孩建立点关系。

    牙牙：他叫什么。

    刘珍珍：王小武，高一一班的，语文课代表。

    牙牙低下头，喃喃自语：王小武。

    刘珍珍走到一边，看着王小武的方向：真糟糕，宝宝喜欢这么个赔钱货，看来，我们还得努力挣钱了。回家让她爸爸劝劝，大概没用，她爸爸比我还宠着她，这个女儿啊，来的不容易，没办法，得由着她呢。都怪我啊，早不生，等我有了的时候，年纪已经大了，加上那时候又穷，没营养，更不会保胎，结果，你们看看，早产，差点夭折了，还好，没夭折，可是落下一身的病，治病很费钱的，这些年挣的都赔进了七七八八。这个女儿啊，才是真正的赔钱货啊，可是能怎样呢？讨债鬼啊！一个赔钱货，再添另一个赔钱货，我们家要惨了。

    ......

    第一幕下来，我对女主角的扮演者很不满意，她没扮演出一种弱弱的瓷娃娃的神态和步伐，台词还忘了一次又一次，可见态度也不那么端正，于是我想到了陆明珠，她的那个娃娃脸跟女主角那个身份设定天然吻合，于是我找她去。

    到了女生宿舍C栋301，房门“咯”一声开了，我说找陆明珠，对面那个女生一看到我就懂了，毕竟我和陆明珠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男女朋友，她笑着对我说陆明珠和一个女同学去学生街的秀秀咖啡店喝咖啡。

    由于我的表现突出，大三后，我被选为新的学生主席。这个职位给我的不仅仅是光荣和责任，还有实力、权力和尊重，很多的女同学看我的眼光都有那么点异样。为了逃避可能的感情麻烦，我一直打着陆明珠男朋友的旗号。

    到了学生街的秀秀咖啡馆，推门进去，一个很清纯干净的女孩子对面有一个女生，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显得可爱。当看到我的第一眼，那个女生是有点疑惑的，而后她像想起什么来，对着陆明珠说了几句，贼贼地笑着，然后起身端着咖啡离开了，换到后边两桌的座位上，跟另外的熟人一起。

    陆明珠明显知道我来了，但她没有转身，也没有起来，冷漠地对待我。

    我走过去，坐在陆明珠对面，几乎是那个女生原先坐的位置上。

    还没等我开口，服务员就过来了，弯腰问：“先生，您需要一点什么？”

    我刚想说不用了，坐一会儿就走，这家咖啡店死贵死贵，我可消费不起，一杯咖啡十元，够我一天的生活费。

    陆明珠此时插话进来，很淡定地说：“给他一杯我这样的咖啡。”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转身走了。

    既然这样了，我不好拒绝，我准备好的说辞还没酝酿出来，服务员就送来了咖啡，表面有牛奶的树叶图案，很漂亮。既然不能拒绝，我就充一会土豪，浅浅喝了一口，果然是个好好咖啡。

    “这是纯正的蓝山咖啡，原豆现磨的粉。味道不错吧？”陆明珠说。

    “挺香的，味道浓厚。不过我可消费不起。”我说。

    “你今天找我我有事吧，还这么着急。”明珠淡淡地道。

    “是啊，那个女主角太差劲了，我想让你帮我，怎么样，你要是能通过演戏出名，对你将来的分配也是很有帮助的，明珠，你能考虑一下吗？”

    “我还不需要通过演戏来获取利益。”

    “不过，你得承认，尽管女主角烂得很，昨晚上的演出还是很不错的，这个周末相信有更多的人前来观看，搞不好，又能上鼓楼区的剧院演出，你不想想吗？趁现在这个女主角不行的时候，要是将来换一个好的，那基本上就没机会了，我还是想把最好的留给你，当然，你的气质跟女主角的角色设定很搭，这才是最主要的。”

    陆明珠尽管对我有意见，但我的话还是打动了她，第一时间，她没说话，拿起咖啡搅拌匙在咖啡里搅拌了几下，然后说：“我觉得我也没那么搭，毕竟深入人物内心才是最主要的，这个瓷娃娃，长相设定跟我是差不多，富裕习惯跟我也差不多，就是那个林黛玉的样子，我可扮演不来。”

    陆明珠这么说我就懂了，敢情她也是对人物有过研究的，不然她也不会提到林黛玉了，林黛玉确实跟瓷娃娃的身体设定还挺像，这一点我都没想到。没错，那种病恹恹的样子和爱情那种亢奋的样子结合下的神态不好表现，就我个人来说，脸色有点潮红是应该的，除此之外，我还真不敢胡乱导演了。

    “试一试吧，就当生活增加了一点阅历。”

    “我不想做没把握的事，那会让人看笑话的。”

    “也可能是让人家鼓掌呢，你不要那么悲观。”

    “我也不是不能演，关键是演好很难，要下很多功夫的。”她看了我一眼，“如果我来演，你能让我看看你未来的媳妇吗？”

    “什么？”第一时间，我自然反射般地叫了起来，而后，皱着眉看了看四周，低声说，“你们这些女孩子是怎么想的，我怎么搞不懂啊。”

    “有什么搞不懂的，这叫体验生活。”

    “那我该怎么介绍你呢？”

    “该怎么介绍就怎么介绍喽，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你怕什么！”陆明珠冷冷地说。

    都是事实，也都有需要，确实来说，如果让陆明珠见见牙牙，确实能找到牙牙那种表面有活力，内部败坏的样子，还能通过参考牙牙的话语和行动来表现真实的人物。

    我贼贼地笑了笑，说：“美女，你可搞清楚了，我那个未来的丈母娘可是狠角色，如果让她怀疑你是我的女朋友，你可就要自求多福了。”

    “如果她真要纠缠不清，武德，你就不会保护我吗？”

    “也不是不能，可是这会越描越黑的。”

    “我知道。我就想这样。”陆明珠脸色有些古怪地笑了笑，“这样我就能为自己争取一点利益呢，你说呢——”

    我对陆明珠的话有些诧异，什么时候，我都不觉得这个初中生能这么大胆而勇敢，她真敢直面我未来的媳妇和丈母娘吗？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你就看着办吧。”

    “你不觉得像你这样的领悟和身体条件，不上舞台表现一下会很可惜吗？你先参加这周的排练好不好，我再想想。”

    “可以，不过就本周末，如果你不答应，那么我们就拜拜了，如果你答应，那么请尽快挑个时间，五一节放假五天，怎么样？我跟你回去一趟。来回车费我出。”

    “明珠，我怎么没发现你干事这么嘎嘣脆呢？你完全不像个女的，更不像你这个娃娃脸啊！”

    “对，我这张脸很有迷惑性，”陆明珠实打实地说，“武德，要是我告诉你未来的媳妇和丈母娘，说我真是你的女朋友，你猜会怎样呢？”

    她突然兴起了一股恶作剧的感觉，对着我笑得腰肢乱颤。

    “哇——”我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自愚地说，”我未来的丈母娘会说，果然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牙牙不在你身边，你就跟别的女生劈腿了！哈哈......！”

    “你......你占我便宜，哼。”

    对，我哪能处处让陆明珠这么恶心呢？我也恶心恶心她。

    没得说，每次我跟陆明珠交谈，我们总能说出个三五七来，那种很搭的感觉谁都舍不得放开，就是这样，陆明珠才这么委曲求全的，要不然，这么个越来越丰满有型的大美女，哪能没人要，哪能死乞白赖地要赖上我呢？

    【第二幕】

    内幕声：“哦。总务主任，你人真好。”

    刘珍珍胳膊弯提着个桶走了出来，半身侧向后，脸笑嘻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