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被地质灾害割裂的战场，地面仍有数道赤红的裂痕，像是愈合不掉的伤疤，隐隐还闪烁着倔强的余温。
“晨光小姐也真是的，打成这样，还叫我怎么收集数据啊。”
一名穿着正式的，女强人模样的员工抱着几个档案袋，走向那被破坏的不成样子的洋楼。
“太浪费了啊，不管怎么说，重建都要不少钱的吧，要是我也在这种地方有一栋庄园就好了。”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摸索着残垣断壁，一点点的往楼上爬去。
“楼梯什么的也都烧没了，真倒霉。”
她步履轻盈，攀附着突出的木板便爬了上来，只是有些心疼刚买不久的正装，小心翼翼地拍打沾在上面的灰尘。
她走到一个角落，那就是早些时秦天明昏死过去的地方。
“我看看啊。”
她自言自语的，目光扫视着周围，最后停留在地上打碎的花瓶旁。
“奇怪的东西呢。”
从花瓶中掉出的那颗植株枯萎干瘪，丝毫见不出其拥有过生命的迹象。
那是纯粹的死物。
她把手朝花瓶中露出的土壤伸去，却不想看似潮湿的土壤一触及碎，仿佛是聚成块的沙土，细碎的从她指尖流下。
她把植株的一部分，连同那份土壤，分别装进了档案袋中密封，站起身，又从断墙朝外望去。
她嘴角抽搐，似乎是对眼下的情况表示不解，好一会，才颤巍巍的开口道。
“什么…鬼啊…”
从她所在的脚下朝外延伸，说不出有多大范围的一个圆形，其中的植被枯黄脆弱，仿佛只要轻轻触碰，便会化为齑粉，消散在烟尘里。
就如同她袋子中，那毫无生机的植株一样。
不只是草坪，就连其下的土壤也是，它们像是被什么东西从根本上掠夺了生命，整片空间，几近化为了死地。
正当她还在震惊于当下的情况时，呼的一阵尖啸，成群的蝙蝠像是受惊一般，从远处的森林里飞出，于空中四散而逃。
她被这新的异变吸引过去注意，微量的内力被她凝聚在手心，随时准备着意外的发生。
这有山洞什么的吗？怎么有这么多的蝙蝠？
她一时不解，但环视了好久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的情况，只好作罢。
现在下楼，把地面那些杂草和土壤也一并带回去，等工作结束后再去喝一杯。
她这么想着，缓缓转过头去。
阻碍。
她转头的动作，受到了什么阻碍。
像是有东西从中钉住了她的颈部，贯穿了她的喉咙，叫她没法向后转过头去。
瞳孔颤抖，她微微抬手，摸到了那在自己视线死角中的，穿于颈前的什么东西。
鲜血的铁锈味，晚了好久才传到她的鼻腔中。
糟糕，不是…错觉…
她想说什么，试图用内力维持呼吸，却只是蠕动了几下喉头，如溺水之人朝外吐出气泡，随后轰的栽倒在地。
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一席暗红色的礼裙，勾勒着那纤细而不失丰满的匀称身材，她赤足站在地面，鲜血顺着刺穿喉咙的钢管滑落进她的指尖，盘旋着，顺着重力，粘腻的在她手掌中爬行。
那是只站在那，便会夺走全部目光的，近乎妖艳的美。
她看了看四周的狼藉，露出两颗长度夸张的尖牙，痴愿的舔舐着沾血的手掌。
她神色迷离的吮吸着，直到把那上面的鲜血全部舔干。
“完蛋了，这绝对瞒不住师傅了啊。”
像是自言自语般说完话，她又把视线转向那刚倒在地上的尸体。
目光呆滞，像是被什么东西深深吸引，隐藏在心底的欲望不断在那血红的美目中跳动，露出无法抑制的贪婪、炽热。
她俯下身，仅是蹲下的动作便能勾起所有男人的欲火，她缓慢放低身姿，随后又几乎爬行的，伏在了那个女孩身上。
神情迷乱，瞳孔颤抖，舌尖乱颤，仿佛迷走般的表情不受控制，甚至有大把的口水从她的嘴角低落，为那本就妖气的身形更填一股野兽的狂乱。
“这叫人，怎么忍得住啊。”
话音未落，她便猛地咬在那女孩尸体的脖颈上，鲜血从伤口中缓缓涌出，她贪婪的，不受控的，像是要把一切全都卷入腹中，饕餮般吸允着。
吞咽的声音，几米外都听的一清二楚。
“还说什么你心里有谱！倩倩姐差点就死了好吗？”
跟在王杨身后的晨光气鼓鼓的说道，她架着膀子，走起路来一步一跺，仿佛那光洁的地板就是王杨的脑袋，恨不得踩成八瓣出气。
“结果不是好的吗？也没出什么大岔子。”
王杨的神色到是没多少变化，那张大众脸上就连表情都无聊很大众，不带有任何的个人特点。
要不是晨光和这家伙待的时间足够长，她都要以为普通就是这家伙的异能了。
“出岔子就晚了！那个秦天明根本不够格，不能让倩倩姐一个人到处跑了，你得让她每天和你待在一起，让我来保护你们两个。”
王杨的表情稍稍的有了些变化，他把头低下，看着和自己并排走的豆丁萝莉，开口问道。
“之前还拿老板会不会被绑架当赌注的你，怎么这功夫想着倩倩的事了？”
“一码归一码。”
晨光越想气性越大，干脆直接不走了，站在原地，抱着膀，两条细长的马尾上下翻动，透出一股无比的倔强。
“以前那些奔着钱来的小人物根本和科索沃那样的家伙没法比，现在他还盯上倩倩姐了，仅凭秦天明是没法保护好她的。”
“这样啊…”
王杨也跟着停下了脚步，单手拖住下巴，像是真的在考虑这件事。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来，郑重其事的说道。
“那我就开了他吧。”
“我没这么说啊！”
晨光赶忙挥手解释道。
“怎么说他看着也挺忠心的，实力不说顶尖，好歹也算是战力，能留下的话也能…”
“钱啊，晨光，我可没有那么多闲钱去养人，有你在身边，秦天明的必要性也没那么高吧。”
王杨注视着晨光的眼镜，一字一句的，好像是真的在那么做考虑。
“话是这么说…但两万块钱，给外面连一个'外门'都雇不起吧，这点小钱就能留住他，至少倩倩姐也能…”
王杨摆摆手，再次打断了她。
“那你觉得，真的会有什么'亲传'因为两万块钱来干这份拼命的工作吗？”
“……”
似乎是在打发晨光离开，王杨朝她挥了挥手。
“就这样吧，具体的事我之后再办，我还有点事，你偶尔也回初中部上些课吧。”
“才不想上课啊。”
晨光嘟着嘴，但似乎也没法反驳王杨的说法，只能气鼓鼓的转身走掉了。
晨光走后，王杨随后拉开影音室的门，从橱柜里轻车熟路的拿出一包速溶咖啡，倒在杯子里冲好。
他神色复杂，捏住鼻子，仰头，将那苦涩的液体全都倒进口腔。
如同喝药一般，勉强把那液体灌进嘴里的他开始剧烈的咳嗦起来，像是完全接受不了那种味道似的，表情痛苦的吐出了舌头。
“呸，如果可以的话，这种东西，我希望你能按我给你的配方调制杯辣椒汁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身影缓缓开口道。
“我才不做那东西，你喝的那种饮品简直玷污了液体这两个字，有违我的厨师理念。”
“这样吗？那至少以后也换成糖豆之类的东西吧，这么苦，时间长了我可受不了。”
他转头，看向那个比自己不知道高大了多少的身影。
“我派去的人被杀了，情况有变，让我们谈谈后续吧。”
“科索沃。”
“手铐已经坏的不成样子了，当时还能运作定位和通讯系统，简直就是奇迹啊。”
白宫摘下戴着的护具，把手里的检测仪器放到了一边。
“虽然是警方这面的手铐受到压迫才导致的链接问题，但也不排除实际使用中会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况，这么下去上市大卖的未来堪忧啊…”
“不是在意那个的时候吧白宫，先把我和这家伙分开才是问题！”
“谁是那家伙啊？这么一会功夫就皮痒痒了吗？要不是看你差点死过去，你倩倩姐直接新帐旧帐一起算，轰的一拳给你打飞上天啊！”
已经回到学校的两人聚在社团塔的顶楼，也就是白宫所属的科研社，试图摘下他们手上坏掉的手铐。
“都别闹，我自己做的东西，我心里有数，两个小时后再来找我吧，到时候就能帮你们俩个处理掉了。”
“还要两个小时？”
王倩倩抱住脑袋，一脸的不可置信。
“已经不行了！一分钟我都等不下去了！要不先把你胳膊砍下来吧，回头我会用白宫姐的强力胶帮你粘回去的。”
“别把别人当成粘土人玩！更别随便就要砍别人胳膊！”
“明明咱俩绑着的时候你就答应回来之后把手剁掉的！”
“没答应！根本就没答应！谁会同意别人砍掉自己的胳膊啊混蛋！”
白宫似乎狠反感两人在自己的地盘里大吵大嚷，叫上电梯，把两个人一起推了进去。
“总之，现在就算再怎么吵也没有结果，我会抓紧时间准备的，到时候再回来吧。”
白宫说完，还顺便伸手帮忙按了一楼的按钮。
叫人赶出来的两个家伙站在下行的电梯里，一时无话。
似乎是社团塔顶上都是些奇怪社团的缘故，那些只通高层的电梯乘坐的人也相对的少，现在这和白天一样，也就只有秦天明他们两个乘坐这部电梯而已。
三十六层的时间也不算短，自觉尴尬的秦天明先一步开口。
“这么着急开手铐，想上厕所？”
“你想死吗？有你这么打破沉默的吗？”
王倩倩抬头看他，语气狠是狠了点，但也没见什么生气的样子。
“不，只是因为你的表情，看上去一脸便秘相。”
见王倩倩一时没有反驳说话，秦天明想了想，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左眼。
“反正这个还你之前，你也不能随便就让我走吧，我建议咱俩还是搞好点关系，免得以后天天在吵架上浪费时间。”
“杀了你搞不好就能拿回来了，你要是真对我不敬，我说开就开！不会含糊的！”
“是是，大姐头最说话算话了。”
秦天明敷衍的答道，然后继续问。
“所以呢，要听听我的建议吗？”
王倩倩挑眉，有些不屑的看向秦天明。
“那就说说吧，怎么个搞好关系？”
“这不是当下就有个好机会吗？”
见王倩倩有所兴趣，秦天明点了点电梯上的时钟，一脸坏笑的讲道。
下午五点，刚好的放学时间。
“这就是你说的，搞好关系的方式？”
和秦天明站在擂台外的王倩倩一脸黑线，问道。
“本来就是答应要跟人打一场的，这不是顺便吗？”
“可你才刚打完一架，伤也受了不少，要不是你在车上反复拒绝去医院，我也不会提回学校的事。”
王倩倩看向秦天明，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么一个刚还被打个半死的家伙，是怎么一会功夫就浑身活力的。
“很为员工着想，真是感激不尽了。”
秦天明笑着回应，表示自己的身体完全没问题。
“所以我也不能丢了老板的面子不是？你不是说我就代表你吗？要是约完架放人鸽子，丢的可是大姐头你的脸啊。”
“油嘴滑舌。”
王倩倩狠狠白了秦天明一眼。
“话是这么说，但是手铐还没打开，我可不想上场让人看见咱么两个这么粘在一块。”
“我抱着你好了，那样就没人看出来了。”
“更糟糕了好吧，而且你就不怕我在你俩交手时受伤吗？”
秦天明抬头思考了一下，随后语气肯定的回复道。
“因为某些原因吧，我应该是比上午强了那么一些，有些之前不敢用的东西，现在也无所谓了。”
他指了指眼前的擂台，似乎完全没把一会要面对的人放在眼里。
“所以答案是不怕，我会像欺负三岁小孩一样，转眼间把他按在地上的。”
“吹你的牛皮去吧。”
王倩倩摆了摆手，也不知道信了多少。
“不过要是真按你那么说，我到也不是不能同意。”
“带着我上场吧，在让着对面两条胳膊的情况下给他打的满地找牙，好好替我哥出口气。”
秦天明到是因为王倩倩的回答有些意外，于是问道。
“你知道他昨天想揍你哥的事？”
王倩倩似乎找回了些许主动权，插着腰笑着。
“我不光知道，还知道那天挨揍的替身就是你。”
“算了，当我什么也没问吧，这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两人一路走向擂台，似乎有相当一部分的人知道今天晚上有人约架的事，来看热闹的不在少数。
王倩倩抽了抽嘴角，往前走的步子也小了起来。
“突然感觉有点后悔了啊，你一会别抱我了，把我扛在肩上好了，让我坐在你肩头，省着影响你倩倩姐的威名。”
秦天明汗颜，想象着自己扛着王倩倩的样子，给她形容道。
“我可不是科索沃那种魔鬼筋肉角色啊，让你坐上去我得像个猩猩一样把胳膊展开，你想让你的打手看上去那么衰吗？”
王倩倩挠了挠头，似乎也一时没了主意。
“怎么想怎么丢人啊，不来打也不是，抱着也不是，扛着也不是，怎么才能保持完美形象把他拿下啊。”
“说实话，你那种不良少女的形象怎么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吧，趁早抛弃，转换成乖乖女，搞不好还能有点人缘。”
“再说这话就给我变成杨过上擂台，独臂是我能想到最适合你的上场方式了！”
两人走的慢慢吞吞，期间也有王倩倩纠结要不要上场而往回折返时候，不过好在她最后还是妥协了下来，叫秦天明拉着上了场。
方圆就坐在地上，似乎已经是等候多时了。
听到声音的他抬眼一看，便见到了拉着王倩倩走上前的秦天明。
“就这么连你老板也一起带上来了吗？看来这份工作你是不想要了啊。”
既然已经上场，站在了周围人的视野中，王倩倩干脆也就把刚才扭捏的姿态全都丢掉，叉着腰，用鄙夷的语气讥讽方圆。
“我的事还用不着你来管，好像没看见宫城允啊，是你这条狗丢势了？她现在连你临死前的最后一面都不想见了？”
方圆很明显不想跟王倩倩多加计较，不过语气中的不快还是很显眼的。
“王大小姐这么说就是瞧不起人了，只跟一介武夫交手，允小姐显然是知道了结局，没有兴趣多看。”
王倩倩摆摆手，把方圆说的话全都当成了疯言疯语。
“真是蠢货，秦天明，给你五秒钟，把这个脑子秀逗的家伙拿下。”
“不用那么久，三秒就够了。”
秦天明自信道，目光犹如冲进羊群的饿狼。
（第一卷——【余光长存】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