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不是一个选择。”马洛垂眸看着她，“更多信徒，更多力量……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缠着我不放，而不是出门另觅他人？难道说，在地球上，你的力量只能做到控制这一间小小的宅邸？”

    “你在对谁说话？祂不在这。”格蕾丝夫人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得意，“祂把权柄转交给了我，我可以决定桃乐丝的生死。”

    “权柄？”马洛琢磨着这个词，“你是黛斯美德拉选中的第一个人类，桃乐丝是第二个。但你吸收了那些可怜的女仆，而桃乐丝的【种子】才刚刚种下。”

    他一把推开格蕾丝夫人，来到梳妆台前，用指节敲打着镜面，毫无反应。

    她轻盈地稳住身形，同猫一样敏捷。她抱起手臂，透过镜子看他：“你还在寻找桃乐丝？”

    “你在撒谎，你不恨桃乐丝，你爱你的外甥女。你把她献给黛斯美德拉，拿诺拉给她做养料。”

    “离真相还差一点，侦探先生。”

    马洛转过身来：“你把我困在这里，不停地挑逗、引诱我，因为你依靠异性的情绪增长力量？”

    “你说的养料，叫【灵光】。我一开始是这样打算的，但你已经成为了【锚】，你的【灵光】我可吸收不到。”

    他皱了一下眉，摩挲着下巴，思索着：“黛斯美德拉告诉了你许多知识，可为什么选中我的祂还没有现身，这要让我如何去传教？”

    “你似乎还没有考虑过，自己可能连这栋房子都离开不了。”

    他抬起头，惊讶道：“我以为黛斯美德拉对我很友善。毕竟祂跟我透露了这么多信息。我在祂眼里，到底没有那么蠢，是吧？”

    “可你正在表演一个蠢蛋，马洛。”

    “哦，我在紧张的时候总是这样。你能把祂叫回来吗？我想跟祂再谈谈。”

    格蕾丝夫人的表情狰狞起来，露出异常尖利的犬齿。

    马洛的手中出现了一柄匕首，它原本绑在左手小臂上。他迅速在自己的掌心割了一道口子，并用沾血的刀尖在空中绘制【驱逐】符文。

    她像猫一样蹲下，蓄势待发，随后一跃而起。

    与此同时，符文绘制完成。在两人中间的符文中发出一股强力的振荡。马洛的后背重重撞上梳妆台，听到哗啦一声，镜子破碎了。

    他看见格蕾丝夫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在原地缓了一会，感觉肋骨还算完好，便走过去查看她的状态。

    她只是昏迷了，容貌恢复从前。随着他翻动格蕾丝夫人的身体，手上的血也蹭到了她身上。

    或许是他的血散发出了某种气味，她的鼻翼开始翕动。他迟疑了片刻，伸出手指，将自己的血在她苍白的薄唇上抹了一点。她的舌头伸出来，像贪食的小猫一样舔掉了那点血。

    马洛赶紧收回手，用口袋里的领巾擦去留下的血迹，并把手掌包扎起来。

    格蕾丝夫人缓缓睁开眼睛，眼里的金黄淡去了不少，她花了几秒看清蹲在身边的他。

    她费劲地抬起胳膊，揽住他的脖颈。

    “事实上，我真的对你有兴趣，私家探子。”她喃喃低语。

    “很遗憾，您年纪太大了。当然，不是说我只喜欢年轻女孩，这其实不是年龄的问题……该死，还真是年龄的问题，抱歉。”

    马洛无法告诉她，他是一个出生在1899年的人。他母亲现在才25岁，格蕾丝夫人也就比他祖母年轻一点。

    她没有在意他的颠倒话语，她抬起脑袋，闭上眼睛。

    他俯下身，在她的唇上留下一道轻吻。她的脑袋释然地垂了下去。他将她从地上抱起，轻轻放在了床上，转身离开了她的卧室。

    马洛在无数猫的安静注视下，经过走廊，他的脚步在空旷的房屋里回荡。这栋楼原本至少有20位女仆，20个鲜活的少女，都消失了，成为了黛斯美德拉的食料。

    走到拐角处，他回头向格蕾丝夫人的房间望了眼。乌撒出现了，它蹲坐在房间门口，仿佛守护神，它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马洛回过头，发现桃乐丝和诺拉就在楼下。桃乐丝跌坐在地板上，而诺拉陪在她身边。

    他赶紧跑了过去。

    “你们还好吗？”

    诺拉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桃乐丝浑身战栗，她抬起头，眼里充满恐惧：“那就代表……”

    “我们最好先离开这里，你们还能走动吗？”

    “在弄清楚状况之前，我们哪都不去。”诺拉强硬地说。

    马洛将手背在身后：“行，那你们就留在这儿，然后你会被你的好朋友吞噬掉，阿斯兰小姐。”

    “你从哪里知道我的姓氏？你身上的问题太多了，让我们如何相信你？”

    “再见，女士们。”他微微欠身，大步朝门口走去。管家下落不明，他在门厅的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外套。

    穿好衣服，戴上帽子，他听到两个人慢吞吞朝他走来。他拿上了放在旁边的两件女式大衣，放在大门边的柜子上。

    他推开大门，一股裹挟着暴雪的寒风随即灌了进来。他裹了裹围巾，回头瞄了一眼。

    她们相互搀扶着，主要是桃乐丝没什么力气。在寒风吹进来后，她甚至无法向前迈进一步。

    马洛合上大门，风雪被阻隔在外，门厅温度迅速回升。他转身面对她们。

    “你没在黛斯美德拉的侵蚀下杀死诺拉。”

    “什么？”诺拉大吃一惊。

    桃乐丝满脸懊悔、痛苦和迷茫。

    “对不起，诺拉。”她推开诺拉，眼睛止不住地流泪，“祂在我耳边呢喃，诱惑我，怂恿我，我差点——离开我吧，诺拉，我会害死你。”

    “不过，只要离开了这栋房子，你的感觉会好很多。”马洛说。

    她犹豫了一会，朝前走去。诺拉冲过来拿起大衣，披在她身上。

    马洛为他们拉开门，等她们先出去，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室内的猫，它们同样看着他。

    他关上门，走到桃乐丝和诺拉身边。

    大雪覆盖了街道，他朝两侧打量着：“今晚肯定没有出租马车了。你们请稍等，我去看看马厩里那辆马车还在不在。”

    他转身来到宅邸背后，这里有间石砌的马厩。来时搭乘的那辆豪华马车还停在里面，两匹比利时挽马挤在一起取暖。他找了一圈，没有看到马车夫。

    草莓小妹也躲在里面，今天没有仆人给她刷毛喂食，她似乎揣着一肚子气。

    马洛走进马厩里，将两匹挽马赶出来，套上马车。草莓小妹站在一旁看着他，眼睛里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留在这里。”他只是说。

    他爬上车轼，将马车驾驶到街道上。

    桃乐丝和诺拉上了车，他驱动马车，赶往贝肯街。

    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或马车，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巡警尽量找背风的地方躲起来。

    到达桃乐丝的公寓后，他跳下车轼，给她们放好脚踏，再打开车门。一个尽职的马车夫。

    诺拉的态度发生了很大转变。

    “感谢你在大雪天送我们回来，原来你也不是一个很坏的私家侦探。”她一边搀着桃乐丝下车，一边说。

    “阿斯兰小姐，你对私家侦探的印象完全来自平克顿吗？”马洛说，“是否有可能，这世上还有夏洛克·福尔摩斯那样的侦探？”

    诺拉惊异地瞥了他一眼，可能是想作出什么否认，最终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