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厅的院子里。

    周德福抽着小舅子给点的烟，看着游戏厅和录像厅出出进进的顾客，心思早已活泛到处于忍不住的边缘。

    夏天院子里吃烤肉串，自家买的牛羊肉，穿起来大串烤，对于普通家庭而言，绝对是堪比过年甚至超过新年的大餐。

    二女儿和女婿回娘家，乔冬荣直接安排大儿子去置办这样一顿餐食。

    如今多数时候，关家人都在这边，钢厂家属区的那个家，更多是睡觉休息，之前还做点饭，如今连饭都不做了，东西屋的灶坑只是早上燎一点点火，去去炕洞里的寒气。

    平时不管早晚饭，都是在这边吃，关雨下夜班不介意绕过来转一转，如果是早上去上白班，兜里有钱，路上买点早餐或是医院食堂吃点，从上个月开始，她赚的所有工资，不需要交家了，更不需要交伙食费。

    很多年了，她心里那点对于父母偏爱三哥的怨气，在三哥一锤定音后，直接整个人从炕上跳到三哥的身上，让他背着自己，然后探头狠狠宰三哥脸上亲了一口：“三哥，你最好了。”

    关昊只说了一句话：“大哥谈朋友了，小雨也大了女孩子兜里要有钱，都不用往家里交钱了，自己赚的自己揣兜里，觉得过意不去的，没事时候来自家买卖帮着干点活儿就行了。还有小五，一天也给你五块钱工资，有些来回跑腿的活儿，你多上点心。”

    关旭还好，憨厚的笑着，想要拒绝看到四妹那模样也憋了回去，跟保卫处一科内勤张丽的堂妹张娟相亲之后，目前正处于接触阶段，偶尔出去转一转，他只是不善于表达，也不是真的傻，兜里有钱心里不慌底气也足。

    那边关雨是找到了小时候的感觉，跟三哥差两岁，跟二姐差六岁，二姐那时候天天都帮着家里干活，哪有时间带着妹妹玩。关雨小时候就是关昊的跟屁虫，梳着两个辫子，天天喊着三哥三哥，那时候关昊弄点废钢废铁，换点钱买冰棍，多数可都是进了关雨的肚子。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兄妹俩不亲近了，随着关雨年纪越来越大，开始懂得人世间生活疾苦了，开始上班了，疏远之中带了些许的不甘和怨责。

    现在一家其乐融融，问题有，只是在收入的大环境改变下，很多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一些细碎的也都被直接掩盖。

    关雪和周德福回来，这一次作为女婿，周德福的脸上可没有了以往的狂傲，其实也不是针对谁伤害谁，单纯是这孙子就是欺软怕硬的人，自觉家庭条件好一些，来到老丈人家里，往常都是拿一把。

    态度不咋的，可每次来，东西肯定是不少买，这方面以前关昊觉得是周德福还算有心，现在一看，这完全是二姐拿捏的好，有些人，你会捧，那自然是会在你所需要的地方他选择听你的。

    乔冬荣和关老蔫招待规格高，周德福吃喝都尽兴，前几天造纸厂家属区闹的是沸沸扬扬，雨夜噩梦竟然是造纸厂的职工，周德福不熟，郭绍峰大几岁，两人没什么交集。

    这件事，也就成了饭桌上的谈资。

    “我跟你们说，这郭绍峰别看是个蔫狠的人，绝对的狠角色，我也是跟发小一起喝酒时候聊天才想起来，那时候我们还小，这郭绍峰也就是十几岁，有野狗咬了他一口，这家伙直接抡起石头把野狗给砸死，脑袋都给砸烂了，这还不算，回家拿刀，还把野狗给剁碎了……”

    酒喝好了，周德福是频频给妻子眼色，关雪焉能看不到，她只是奇怪自家三儿已经好半天走神了，对比接下来他们想要说的事，她更关心弟弟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这个样子？

    婆家想要做的事，她不认为会有一点难度，此时此刻，她更关心弟弟的状态。

    “三儿，三儿……”

    乔冬荣也发现了儿子的状态有点不太对，赶紧关心的呼唤了几声，其他人也陆续注意到，纷纷表示关心。

    “三儿，你要是累了，回家去休息，看你有些恍惚。”

    关昊回神，摇摇头：“没事，刚才想点事情，我差不多了，不喝了，出去走走。”

    周德福有些着急，这正主走了，事情怎么办啊？

    关雪等到时机到了，看到丈夫真急了，这才开口：“三儿，我和你姐夫准备在造纸厂家属区也开一个录像厅，到时候带子你可要支援支援。”

    她说的轻松，关昊回答的也是轻描淡写，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哦。”

    这就完了？

    周德福有些懵，现在连他们那边都知道钢厂这边有录像厅全都是新片子，晚上更是无比的刺激，他能不动心思吗？想着过来走走关系，缓和缓和，都准备好给一些费用了，结果就这？

    也就是拎着一些录像带出来，他才相信这一切的不真实。

    “媳妇儿，要不，咱给点费用？”

    他到没有怀疑别的，单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十几本录像带，加上购买一些，一个星期来换一次，他都开始幻想以后录像厅开了之后赚钱的情形了。

    “我们家三儿才不会要，你给他钱，他都能摔你脸上。”

    娘家硬，女儿的腰杆就硬，如果能用更简单的方式，谁又愿意非得费尽心机去在家庭生活里动脑筋。

    周德福脾气不好，横行霸道，一言不合动手是常事，关雪只是不服输，不愿意自己的婚姻不幸福被人看笑话，骨子里好强的人会硬着头皮去运营自己的婚姻和家庭，哪怕为此自己吃苦受罪，甚至被打。

    有了家里人给撑腰的感觉真好，这一次娘家硬气，她也舒坦，以前公婆总是说自己占他们家便宜，这次开了录像厅，看看谁拿捏谁，掌握经济命脉，那在这个家庭里才有真正的话语权。

    周德福今天酒喝的舒服，人也舒坦，快到家的时候，眼珠一转：“媳妇儿，晚上咱俩看一盘。”

    看什么？

    自然是那贴着图案让人热血沸腾的动作片，喝酒也助兴，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开电视录像机，放一段录像，听说那里面的东西都是我们没有见过的。

    关雪白了他一眼：“想什么美事呢？”

    放在以前，这样的话她不会说，谁知道喜怒无常的丈夫会不会生气，骂两句也不舒服。

    今天嘛，不一样了。

    果真不一样了，周德福带着讨好，过来搂着妻子肩膀，挑眉毛扬下巴，那意思很明显了，他今天晚上势必是想要干点什么的。

    适可而止，循序渐进，慢慢来，关雪又白了他一眼，没说话，没拒绝，周德福喜笑颜开。

    ………………

    顺古镇的夜晚还是比较热闹，很多的店铺都开着门，来自钢厂的职工消费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台球厅里，很多刚上班的小年轻，晚上不愿意回家，约上同事，打打台球。

    喝酒，打台球，去游戏厅，看录像，那是一条龙。

    关昊在街上闲逛，从这边走到那边，然后又走回来，若有所思，他很确认一件事那就是在自己曾经的记忆里，没有关于雨夜噩梦的任何有用记忆信息，或许抓到了，或许一直都没有抓到，他不确定。

    不过刚刚周德福的话，让他有了一些很不切实际的想法，或许可能会是突破口，但也很有可能是无用功。

    现在的问题不是别的，是他在考虑自己还要不要出头。

    如果有用，不过是锦上添花，或许添在自己身上的还不多。

    如果没有用，自己急于求成且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形象很难再扭转，当你年轻，当你走在别人前面的时候，别出错，出错就意味着之前你所做的一切都会被忘记，所有人只会记得你犯错的事实。

    真心不值当。哪怕是附加上早点结束自己能够赶上这一波的转职，也不值当。

    可如果被这个家伙逃脱了制裁呢？

    内心之中，还是多多少少有一点责任感在发力，让他犹豫，到底要不要多事。

    传呼机响起，看着上面的号码，关昊记得，是专案组那边的。

    找了一家小卖部回电话。

    段国伟的声音传来：“小关，那个郭绍峰想要见一见最初发现他并且找到他的人，我跟许处打过招呼了，他的意见是征求你个人意见，如果你不愿意，也不勉强。”

    关昊皱了皱眉头，面对穷凶极恶之辈，要么消灭，要么让他永远失去威胁，否则轻易不要站在他的面前，他们可不是那些古典‘榴芒’祸不及家人，真要是没给他钉死，一旦出来，那是天大的麻烦。

    “见我干什么？”

    “这家伙死不开口，今天总算开口，提这么一个条件。”

    “交换什么？”

    “呃……”

    听到段国伟迟疑，关昊心中暗骂，我去年买了个表，老段你特么想当捕快想疯了吧，看几本书就懂得审讯了，我去特么的干什么，跟对方来一个高手之间的对弈，然后期待着他会因此说点什么？

    他是死马，我不是帮你们医治的那个人。

    直接拒绝，关昊挂断电话，心里很是不爽，就算尼玛钉死他了，只要不是执行死刑，老子都不会出面，老子是要立功升值，是要往上爬，可这无意义的风险，你真当我是傻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