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申时初,沈知薇依依不舍的和安鼎告别:
“师爷爷,下个月我再来,我先回去了。”
安鼎摆摆手:
“走吧,回去可以找人练手准备开馆了。”
沈知薇听到安鼎这话,高兴的快要跳起来:
“师爷爷的意思是我可以出师了?”
安鼎和蔼的看着沈知薇:
“可以,接下来这个月多试方剂,下个月再回来,我得好好考考你,通过了就让你开馆!”
沈知薇顿时觉得风清气爽起来,谄媚地走到安鼎身边,顺势给安鼎捏起肩膀来:
“我肯定好好练习不辜负师爷爷的栽培。”
“辜不辜负,我倒是不在意,就是你治不好人的时候,不要说跟我学的就行。”
安鼎半开玩笑地点点沈知薇的额头,嘴里说着不在意,眼里却满是宠溺。
对这个既是自己徒弟,又是自己徒孙的孩子,安鼎心里充满了作为长者的骄傲,哪有五年学医救把医药都学精的人,这个沈知薇还是很有天赋的。
“好了,快走吧,时辰快过了。”安鼎虽然不舍,还是不断催促。
沈知薇提起裙摆,快速像安鼎行礼:
“师爷爷,下月再见!”
礼罢,沈知薇提着裙摆快速跑出石屋,顺着山路回到云边寺。
快走到西侧门的时候,已经看到等在门外的文竹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寺门口来回踱步。
文竹看到沈知薇出现,快步跑过来:
“我的小姐啊!你不是说申时正前回来吗?这都申正一刻了!”
沈知薇已经没有在石屋时的轻松,恢复到沈家小姐的姿态:
“走吧,厢房换衣服。”
“来不及了小姐,衣服我已经拿到车上了,咱们在车上将就下也能换,要不然回府就赶不上今晚家宴了。”
文竹赶紧拉着沈知薇,快步走向西侧门傍边的马车,上车关上帘子,马车飞奔起来,车内主仆两人也开始东倒西歪,手忙脚乱的,换衣服。
等下马车时,那个淑雅端庄的沈知薇,已经穿戴好云袖罗衫,佩戴好珠环簪花。
还好,回府的时候离家宴开席还有半个时辰,沈知薇先去拜见了自己祖母沈老太太,汇报了自己在云边寺祝祷的经过。
当然不会说是文竹代替自己待在云边寺,自己跑进山里学医去了。
沈老太太拉着两天没见的孙女念念叨叨:
“每个月都要去住两晚,谁说都不听,你看看你都又累瘦了些!”
话里全是心疼,沈老太太对自己这个从小长在身边的孙女还是最心疼。
沈知薇挽着沈老太太的手,脑袋依靠在老太太肩膀上,轻轻洒着娇:
“祖母,母亲去世十五年了,这个月正好周年,我好想她。”
说罢沈知薇眼角淌出了两行清泪。
沈老太太见状心疼不已,连连跺脚:
“哎哟哟,我的小心肝,祖母没说不让你去,就是不想你这样思虑伤心”。
祖孙两正说着,下人进来传话:
“老太太,主君请您去正厅用饭,二小姐也一并前去。”
沈老太太连忙抬手,用手帕给沈知薇仔仔细细的擦着眼泪:
“好了,别伤心哭了,仔细别让人看到你红着眼睛说在我这里受了委屈呢”
沈知薇连忙回道“谁敢这么说祖母?小心自己的皮!祖母最疼我了”
沈老太太见沈知薇收起伤心,一把拉着她:
“好了,走,今天家宴,你还是坐祖母身旁。”
沈知薇被老太太拉着站起身来:
“好,我挨着祖母最开心了”。
沈老太太一行人到正厅时,沈家主君沈念先已经候在门口,见沈老太太进门连忙迎上去,
“母亲。”
沈念先上前,扶着沈老太太进到正厅,侧边依次站着继室蔡媛,蔡媛所生一子一女:沈府四公子沈知蕴和沈府三小姐沈知蕊。
虽然府里还有两房姨娘,但是一般家宴时,姨娘是不准出现的,姨娘所出的庶子庶女们也自然是不会出现在正厅的。
蔡媛带着一子一女上前给沈老太太行礼,老太太点头示意了一下,沈知薇也向着沈念先行礼:
“父亲,我回来了。”
沈念先抬了抬手,沈知薇接着又向蔡媛福了下身:
“姨母,我回来了。”
蔡媛伸手虚扶了下,
“每个月知薇都去云边寺,虽是孝顺,却也是辛苦,这两日便在家好好休憩,今天管家说燕窝到了,我让厨房熬好了给你送去滋补滋补。”
“多谢姨母!”虽然蔡媛已经嫁给沈念先多年,沈知薇还是习惯叫她姨母。
自从母亲早年去世,那时候自己年小不记事,依然懂得小时候姨母的关爱对一个两岁的小女孩有多重要。
众人依次落座,沈知薇被沈老太太拉着坐在主位右边,沈老太太左边自然是家中主君沈念先的位子,挨着沈念先依次坐着蔡媛和一对儿女。
沈知蕊比沈知薇小一岁,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沈知蕴比沈知蕊小两岁,却比自家姐姐高出一头。
一家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饭,主菜上了红烧鲤鱼。
沈知薇看到这道菜的时候,抬头看了看沈念先,这是自己最喜欢的菜,今天怎么会安排在家宴的主菜?
往月都是吃完家宴,沈老太太会让自己小厨房给沈知薇做来解解馋。
沈念先此时也抬头看着沈知薇,看到自己二女儿不解的眼光,不经意慢慢地说:
“薇儿辛苦了,多吃点吧。”
沈念先说罢指了指桌上的红烧鲤鱼。
这个举动让沈知薇心中警铃大响,事出有疑必有妖,但是没做声色,平静地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腹上最嫩的地方给沈老太太
“祖母最喜欢吃这块肉,祖母先吃”。
沈老太太高兴得合不拢嘴,心疼地看着沈知薇:
“还是知薇最孝顺了!”说罢便吃掉了沈知薇放在碗中掉鱼肉。
沈念先看沈知薇没有回应自己,对着蔡媛继续说:
“下个月初二,是薇儿十七岁生辰,宴会菜式和宾客请帖都准备妥当了吧?”
蔡媛见丈夫主动提及自己份内之事,怕是有其他安排,连忙回到
“准备好了,主君是有什么嘱咐吗?”
“主宾都安排了谁?”
“今年要给薇儿办及笄礼,女宾主宾是许阳郡主和许州知州夫人”蔡媛说到这里看了看沈老太太。
沈老太太没做声响,继续说“知州夫人身有疾病给我回了帖子说安排知州长公子张自珏过来,已经安排在男宾座次。”
听到这里,沈老太太抬头看了眼沈知薇,转脸问蔡媛:
“听说,张自珏去年秋天中了举人,今年春闱会试却落第了?”
沈知薇并不关心张自珏,自然不知晓,只好回答道:
“不知道,这个得问问父亲。”
沈念先放下筷子,对沈老太太道:
“母亲,自珏今年春天大病了一场,会试发挥不好,已经在准备明年的会试了,到时自然会高中的。”
沈老太太点了点头,
“学业不精便罢了,年纪轻轻的身子还不好,听说是烟花柳巷逛多了?”
蔡媛自然是知道沈老太太会问及此事,早有准备:
“没有的事,母亲,自珏是个好孩子!再说张家和沈家多年相识,也早就结为亲家,张夫人早前看过薇儿很是喜欢,合过八字两人也很适合,这次让他们大公子来其实是想让大公子和薇儿多多相处,张家都催了好几次,希望在年底前让自珏和薇儿完婚。明年进士及第岂不锦上添花!”
果然!沈知薇心中一沉,这个婚事,看来已经被这些长辈提上日程了。
这许州知州张悬,早前和父亲是同科进士,张悬当年是二甲进士出身,父亲是三甲同进士出身。
两家放官同在许川后,父亲为许川主簿,张悬确是父亲顶头上司许川县令。
两家交好,便结为儿女亲家,一家儿子娶一家女儿。
当时沈家只有一个女儿,就是沈知薇,张家只有一个儿子,张自珏。
大家自然认定就是沈知薇和张自珏的婚事。
如今沈家多了一儿一女,沈知蕊和沈知蕴。
而张家也多了一女,张自钰。
如今张悬已经是整个许州知州,父亲也已经是许州通判,但依旧上下级关系。
这婚姻大事,想必不仅是自小结亲,也是父亲让自己去和上司儿子结亲,拉拢上司之意更甚。
不管张自珏是个什么浪荡名声,不重要。
何况张自珏还有摘得进士的机会,父亲是肯定不会放弃这门婚事的。
即便接下来要是张自珏会试再殿试没有夺得头筹,单单张家庞大的家族庇荫和在朝堂的势力,也要让沈知薇嫁过去,沈念先未来仕途便坦荡了。
沈知薇知道自己父亲的算盘,看了眼沈老太太,沈老太太自然是知道自己孙女的想法:
“知薇还小,我还想留两年。”
蔡媛听到沈老太太这么一说,自然知道是在拖延这门婚事,连忙说道:
“母亲,薇儿今年十七正好,两年后十九再成亲就太大了,怕是不好生养。”
沈老太太瞪了眼蔡媛,把筷子放在桌上,站起来:
“我吃好了,你们自己吃吧,薇儿跟我回去,薇儿生辰宴的宾客名单要给我过目才行。”
沈知薇赶紧站起来,扶着沈老太太往外走,正要走出正厅,沈老太太转身对沈念先说:
“你不要打薇儿的主意了,她的婚事我点头才算数。”
说罢,沈老太太拉着沈知薇,气哄哄地走了,留下沈念先一家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