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破木屋原本是吴叔的仓库，如果叶笃光没有住进来，吴叔极有可能把那些堆在仓库里，而看那年久失修的模样，被几个城里来的大学生当成废弃的老建筑，进去探索一番后找到那红纹花瓶，也不是不可能。

    “等等，你怎么知道刘宙是在那木屋里找到的花瓶？”面对叶笃光的解释，石期很快提出疑问。

    “这是刘宙自己说的。”叶笃光耸了耸肩，“他说自己和宋敏敏在木屋里找到的花瓶，还说过是我现在住的地方。”

    石期回忆了一下，刘宙当时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甚至打电话喊他过去时，也是用得类似的说辞，但很难说这不是因为被异常控制，而导致的刘宙的精神状态不正常。

    因此，石期对刘宙的说法打了个问号，却不想叶笃光似乎当了真，可就算这样想，也还是有些问题解释不通。

    “吴叔那么宝贝这个红纹花瓶，还会把它随手丢进仓库里？”石期说。

    石期在花瓶面前晃悠的那一会，吴叔的视线基本上就没离开过他，如此紧张的模样，石期实在想不到，吴叔会把红纹花瓶丢到仓库里。

    “如果说，现在是因为我住在那间木屋里，吴叔不得不把东西都堆在自己家，所以发现了红纹花瓶的奇特之处，才会如此宝贝的呢？”叶笃光回答道。

    “……”

    这似乎是能解释得通的，甚至还可以形成一套完整的闭环：曾经刘宙在二十五里屯找到了红纹花瓶，如今想要再拿回去，可原拥有者吴叔已经发现了它的特殊之处，于是将之放到了自己家里，刘宙自然也就找不到了。

    但这套说辞并非毫无破绽，石期很快发现了其中最大的问题，他指出道：“可你这个说法，在时间上是成立不了的，且不说吴叔到底是什么时候拿到的红纹花瓶，你应该很早之前就和爷爷住进了木屋里头，这么一来，刘宙就不太可能从那里拿到花瓶，更何况，他还强调了是这两天。”

    “关于这个……”刚刚还侃侃而谈的叶笃光突然有些犹豫，不禁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被美颜暴击的石期别开脸，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是不是知道别人拿你这副模样没办法，所以想蒙混过关？”

    “什么？”叶笃光一时之间没搞懂石期想说什么，反应过来后只觉哭笑不得：“不是，只是这解释起来有点匪夷所思，在想要不要说而已。”

    叶笃光的每次解释，都会被其他人当做异想天开、借口、亦或者是谎言，再说叶笃光心里也清楚，那的确不是什么值得他人相信的说辞，因此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再多言其他了。

    对此，石期直接送上一双白眼：“那你大可有话直说，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

    ……这倒也是。石期看上去一副很懂的样子，搞不好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叶笃光看到的一切也只是异常的一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叶笃光很快调整好心态，回答道：“是梦，我之前在梦里看到过这样的剧情。”

    梦里？石期略一停顿，他好像听到谁说过类似的言论，不过那个人支支吾吾的，看上去就像现编的瞎话，可没叶笃光这么理直气壮。

    石期心不在焉地追问道：“详细说说？”

    “一开始是在某个类似于洞窟的地方中调查，地上躺着三四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我看到在他们前面，站着一个蜥蜴模样的怪物，正拿着一把菜刀，死死地瞪着我。”

    石期顺口打断道：“你没被吓到吗？”

    在公交车站时，叶笃光可是被他的道具吓得一哆嗦。

    “确实被吓了一跳。”结果叶笃光很直白的承认了，“但是我并没有被吓醒，反倒换了个视角，变成了来二十五里屯旅游的大学生，吴城。”

    “所以，你从他的视角上，看到了你刚才说的那些？”石期顿时明白了过来。

    叶笃光摇头，说：“那倒不是，这个视角也是在洞窟里的，只是能听到宋敏敏说见着有份，那东西是她和刘宙一起找到的，钱起码得分她一半。”

    “这个剧情是真经典。”石期点评道，“之后呢？”

    叶笃光淡淡地看了石期一眼，说：“之后就是他们因为分钱的事情吵起来了，最先动手的人是吴城，因此他也是死得最惨的那个，被变身成怪物的刘宙活生生撕碎了，我也就因此醒了过来，但在睁眼之前我，好像看到另外两个女孩在向什么人求救。”

    “什么人？”石期胡乱猜测道，“难不成是你？”

    “如果我在现场，梦境里就不会换到别人的视角上去。”叶笃光摇头，他睨了石期一眼：“不过我觉得，搞不好那个人就是你。”

    “刘宙要真的出手杀人，我不会冷眼旁观的，除非来晚……喂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石期不满道，“我看上去像那么没人性的样子吗？”

    叶笃光对此持保留意见，考虑到石期帮过他，他暂且是信的，但有一点应该毋庸置疑，叶笃光说：“至少，那个给刘宙他们找到的东西开价的人，可能是你。”

    石期张嘴，石期吸气，石期无言以对：“好吧，这的确是可能的，能拿钱解决的我当然也乐得省事……但也不能怪我啊，假设他们找到的真是那红纹花瓶，十万，就算四个人分，也是一笔不小的钱了吧”

    “不要在金钱上对穷人抱有什么期待啊。”叶笃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停停停，就算这次要花钱也是给吴叔一个人的，所以不会再有这茬了。”石期觉得自己身上莫名其妙扣了一口黑锅，忍不住郁闷地打断道。

    不过这也算解决了他的一个小疑问，石期说：“所以，这才是你改变主意，答应田安他们邀约的原因？”

    叶笃光略一犹豫，像是偷偷看了眼石期的表情，才默不作声地点了头。

    石期只当没看见，转念一想反倒忍不住笑：“说起来你这跟过来着实有点废自己了，刘宙现在对其他人怕是没兴趣，仇恨全被你拉住了。”

    “这没什么。”叶笃光摇头。

    他倒是无所谓，倒不如说叶笃光本来的目的也差不多如此，相比之下，石期看上去真信了他这番说辞，反倒让他松了口气。

    “只不过梦境里看到的东西，在现实里是不一定作数的。”石期话锋一转，说：“那说到底也是虚幻的想象，存在一厢情愿自我说服的可能性，因此很难以此作为决定性的证据，况且……这个梦，也没能解释你刚刚推论里的，时间上的bug。”

    叶笃光一怔，石期说得在理，他也没什么好驳斥的，但要找到佐证应该也不难，叶笃光想了想，说：“关于这个，或许吴城能知道什么。”

    “吴城？”

    “如果说刘宙是因为被异常控制才变得记忆混乱，我是因为梦境而对他产生防备，那么突然对刘宙万分警惕的吴城，恐怕就是在隧道里知道了什么。”叶笃光说。

    叶笃光在梦里看到的是一个类似洞窟的地方，但若截取隧道中的一截，也是昏暗狭窄之处，难免会让人产生相似的联想，那时刘宙正好情绪激动，两两相加，说不定真刺激到了吴城。

    而且，叶笃光总觉得吴城在那个时候，似乎把他错当成了什么人，所以才会向叶笃光寻求帮助。

    会是梦里田安和宋敏敏求救的那人吗？

    难道是……十九？

    叶笃光的脑海里不自觉冒出了这个称呼，然而上次听到还是刘宙砍人那次，与之同时提到的，还有所谓的蜉蝣，可后面被石期插科打诨的，叶笃光居然一直忘了问。

    想到这点，叶笃光不禁开口道：“说起来，蜉蝣……”

    “等等，吴叔那好像有什么动作。”石期悄声打断道。

    叶笃光顿时闭嘴，抬头向前看去。

    他们这个位置虽然隐蔽，但也能将吴叔家里的动静一览无余，石期显然是把吴叔给惊到了，他正焦急地在屋里来回踱步，看架势似乎还在交谈着什么，然而倒影在窗户上的影子，却只有吴叔一个。

    此时不知道吴叔跟那神秘生物沟通得如何，窗户上现在正倒映着吴叔收拾东西的动作。

    “我们跟上去？”石期压低声音问道。

    叶笃光正打算点头，却感受到手机如蚊蝇扇翅般轻微地震动起来，他将手伸进口袋，熟练地盲操调低亮度，再一看，是吴城发来了语音。

    叶笃光于是摇头，说：“吴城发来了消息，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打算先回那边看看再说。”

    “嗯？那你是想让我一个人去跟踪吴叔？”石期明知故问。

    叶笃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分头行动更有效率一些。”

    吴叔的行动可以由石期盯着，吴城那的信息，却不一定会对石期这个陌生人吐露出来，尤其在有了那翻推论之后，叶笃光的确也想从吴城那印证自己的猜想。

    再说了，叶笃光的弱点同样明显，他补充道：“而且我怕万一看到什么东西，会暴露自己。”

    在公交车站看到阿瑶的变化时会惊慌失措，旁边闪过的黑影也能把叶笃光吓到差点从山上掉下去，万一在跟踪路上看到些什么异常的东西，叶笃光可真不敢保证自己能绷住。

    石期也想起了这点，顿时忍不住笑：“对，你说得对，很有道理。”

    叶笃光不禁白了他一眼。

    “吱呀——”

    恰在这时，吴叔怀里抱着一团黑布罩住的东西，鬼鬼祟祟地推开了门。

    两个人瞬间噤声。

    叶笃光对石期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保持联系，旋即身子一弯，如同一只灵巧的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蹿了出去。

    石期这一瞬间，却有些发愣。

    叶笃光……什么时候知道蜉蝣专用沟通手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