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琊先带着负责后期的员工们用时两天搞了两版剪辑出来。

    然后开会的时候一边讲话一边放电影，看着多少有点不正经，像什么故事会一样，不过这是一次高级会议，理论级别最低的是李琊这个导演，余下的不是高管就是制片，大家的利益捆绑也非常深了，也就没必要在意这些虚的了。

    其实他们比李琊都要急。

    因为即使泰坦尼克号失败了，李琊是影响受到最小的。

    一部正常的电影失败了，投资方先遭个大的，然后就是制片和导演。但是导演是可以失败的，只是不是一直失败就无所谓了，不像某些高管。

    而且李琊这种工作效率高的，更是如此。

    市场反馈是有延时性的，就算失败了一把，也许还没等市场的负面反馈到来，下一部电影上映了，就可能翻身了。

    “好了，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了，”李琊缓缓地说，“可以看得出来，电影的瑕疵非常大，也非常多，接下来我们就要准备补拍了。还有，剧本需要微调，有一些情节不是那么合理。”

    “嗯？不合理吗？”编剧卡梅隆上线，“哪里不合理？能详细说说吗？”

    “当然，”李琊点点头，递给他一份文件，“我不会搞一言堂的，修改的剧本我希望能得到大部分主创的认可。”

    “谢谢。”卡梅隆伸手接过。

    “在我的想法里，对于每一个选择自我牺牲的人，我们都要给他一个不得不死的理由，不用花费太多的篇幅，但是至少也要有暗示。”李琊继续说道，“不能莫名其妙地他们就要放弃生命，不合逻辑，也不合常识。”

    “明白了，”卡梅隆点点头，“你的想法是，人的求生欲望是刻在骨子里的，只有在为了更加伟大的目标时或者更加绝望的境地时才会自我了结，歇斯底里或者是安静体面只是教育背景下产生的不同的表现而言，他们并没有实质性的差距。”

    李琊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表示赞同。

    实际上李琊没说的是，按照他自己的接触而言，现在的不列颠人有个狗屁的绅士风度，一样是贪生怕死，世纪初的人他也没接触过，但是那些泰坦尼克号流传下来所谓的光荣事迹，不用想，大部分都是为了死者避讳而已。

    死者的好名声都是生者的筹码而已，他有一个文官老师，这事他见得太多了。

    卡梅隆嘿嘿一笑，也没反对，说道：“好吧，我同意你的想法了，爱德华船长。”

    爱德华是泰坦尼克号船长的名字。

    “谢谢，托马斯总设计师。”李琊笑着回应。

    卡梅隆想表示人性的光明，李琊想表现人性的黑暗，他们都把自己的想法隐藏在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下，甚至李琊想把黑暗藏在光亮之下。

    从哲学角度来说，或者说评奖的角度来说，这个明面上的爱情故事反而不重要。

    光明？

    你说是伟岸的神像佛像吸引人，还是神佛背后的阴谋诡斗更吸引人？

    不然西游记凭什么是四大名著？总不至于就是一个猴子的故事就那么讨人喜欢吧？也不至于一个旅游的故事就如此犯忌讳吧？

    是吧？万寿帝君。

    历史长就是有这点好处，任何可以成功的事情方法，基本都有前人帮你趟过路了，这种事情美利坚蛮子是理解不了的。

    “但是，船长先生，你得注意，”卡梅隆的话颇为玩味，“历史记载，事故发生后，白星航运公司董事长伊斯梅早已趁着别人不注意，跳上救生艇逃之夭夭。我们不行，我们是必须殉舰的。”

    “我不会让我们的泰坦尼克号沉没的。”李琊说道。

    他颇有自信，他们的泰坦尼克号其实比艾森豪威尔号还稳，只要不乱改表面上的爱情故事就行了。

    伊斯梅们对剧本倒是不怎么感兴趣，说白了，他们不一定看得懂，他们还是有点别扭：“这个时长，真的不能再压缩了吗？”

    说着话的时候还特意把卡梅隆按下来了：“卡车司机，你先别说话，要吵架我们等会儿吵。”

    卡梅隆：合着我在你们心里就是专门过来吵架的吗？

    “为了故事的完成度，压缩到150分钟已经是极限了，继续减时长可以做到，但是没有必要。”李琊摇摇头，“而且只是比一般的电影多了三十分钟而已，观众们还是能接受的。”

    就卡梅隆的剧情而言，剪成90分钟都可以，但是这里面还有很多李琊的想法啊，时长还是下不去。

    哎？李琊是不是说过作为导演，最好不要过多地干预编剧已经完成的剧本？

    算了算了，就这一次吧。

    是的，高管们想要一个收尾的工具人，但是这种工具人哪里有？

    李琊和卡梅隆有本质差别吗？

    其实没有。

    阿比盖尔早就看出来了，李琊就算不是正儿八经的文青，但也有自己的想法。

    “行吧。”高管们想了想，确实。只是比标准的大电影多了半个小时而已，风险算不上太大。

    而且电影这么长，是不是可以把票价上调一点？

    李琊不知道这些想钱想疯了的高管们的心思，调不调票价关他屁事，他又拿出了一份文件：“这是我做的补拍计划，我预计分为两组，我带一组，詹姆斯带一组，这样可能会辛苦一下我们的演员们。”

    李琊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有演员或者工会的人来找事，你们福克斯和派拉蒙两家一定要给我摆平了，虽然不太可能有就是了。

    卡梅隆闻言大喜：“好，就这么办。”

    还在心中暗暗点赞：没想到啊，原来这里最仗义的是你啊，奥克斯！这就是高级知识份子的绅士风度吗？爱了爱了。

    但是高管们对视了几眼，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奥克斯先生，这次不行，我们认为还是只有一组，由你负责，这样最好。”

    “嗯？这是为什么？”李琊不解。

    “咳，我们福克斯作为好莱坞行业标杆，一直都是坚定不移地支持演员劳动法案。”一位高管一本正经地说。

    “当然，我们派拉蒙也是。”另一位高管接着表态。

    李琊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你们美利坚人居然真的在乎什么法律，仁权，那不只是你们侵略口号吗？”卡梅隆摆出一幅张见识的模样，他这话让会议室的气氛又凝重了一点，在座的美利坚人都神色不愉。

    够日的加麻大人诽谤我们！

    怎么诽谤的？

    他把实话讲出来了！

    李琊咳嗽一声，开了个玩笑缓和气氛：“先生们，我们这个会议室里没有记者吧？而且我们这个计划虽然确实幸苦一点，但不一定会违反法案吧？”

    “当然没有，哈哈哈。如果这里有记者，那么今天晚报上就会出现我们的照片。”一位高管点燃了一支香烟，并把烟盒往李琊的方向递了递，李琊伸手接过，一时间会议室开始烟雾缭绕。

    又等了一会儿，卡梅隆实在是按捺不住了：“明明分成两组是最好的做法，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高管没好气地看了卡梅隆一眼：“你猜？”

    “我是小孩子吗还猜？”卡梅隆一拍桌子。

    “你看看你，就是因为你冲动，一点都不理智冷静，所以我们才不希望你单独负责一组。”高管两手一摊，不屑地笑了笑，“我们总不能再搞一个第二次补拍吧？”

    他们宁可再多花一周或者两周的时间给李琊，也不想再给卡梅隆机会了，因为他们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

    资本论已经很好地揭示了这帮人的底层逻辑，和战绩辉煌的李琊相比，此时的卡梅隆在他们眼里已经不只是下行资产了，而是负债资产了，所以他们天然渴望李琊负责更多的工作。

    “竖子安敢辱我！”卡梅隆满是星号的语言被李琊自动翻译成了这句话，反正真写脏话还不好发出去。

    吵架已经是常态了，李琊现在都有点无所谓了。

    而且他们好些骂人的话已经触碰李琊的知识盲区了，李琊都听不懂。

    实话实说，之所以出现了眼下这种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的局面，李琊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一来就是风暴的中心，但是吵架的双方都对李琊的态度很好。

    在卡梅隆看来：李琊本来都有自己的项目要开展，但是李琊的公司迫于压力，才迫使李琊来参合自己的项目，李琊并不是来摘桃子的，他实际上是一个被无辜卷入的路人，是个没必要苛责的老实人，而罪魁祸首是那些鼠目寸光的猪猡。

    而且，他背后的殿下卡梅隆惹不起。

    在高管们眼里：李琊是自己花了大人情才请过来帮忙的，他本来就是个证明过自己的高票房导演，大家看重的就是他拍电影的高收益率，所以才让这个天才过来接盘，反正劳务费一共一百万美元，至于后续的票房分成？嘿嘿。所以得使劲用。当然不是太大的事情就必须顺着他，你给他惹急了他回瑞文拍自己的电影去了，大可以不搭理这艘将要撞上冰山的邮轮。

    而且，他背后的殿下高管们不想惹。

    他们认为就一百万美元而已，让李琊给自己打工三个月，赚大了啊。但是就这么天天吵架，李琊越来越不耐烦了，于是为了将李琊彻底绑在战车上，高管们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散会后，选角导演费恩和高管们拦下来李琊。

    “奥克斯先生，关于那个不列颠军官的角色，我们有事情想和你商量。”

    李琊面上倒是态度还好，很贴心地问道：“人选不好找吗？没关系，我可以把军官的戏份往后移，反正他一共没多少镜头。”

    “是这样的，”高管解释道，“关于这个角色，费恩先生有一个新的想法。”

    说完高管就和费恩打眼神示意。

    李琊看向费恩，费恩硬着头皮说：“是这样的，奥克斯先生，我思来想去，觉得最适合出演这个角色的人，就是您啊。”

    “我？不列颠军官，你在开玩笑吗？”李琊感到莫名其妙。

    “是这样的，”费恩一开始有点支支吾吾的，但是他越说越流畅，眼睛越来越亮，“您想一想，世纪初的高阶年轻军官，肯定是贵族出身啊，您的气质不是非常适合吗？您就是牛津出身的博士，按当时的时代背景来算，您本来就是贵族啊，而且您相貌英俊，身姿挺拔，您都不用演，往哪一站，那就是一个标准的青年贵族军官啊。”

    费恩暗自腹诽：大哥你要是奋斗一把都有可能当爱丁堡公爵了，你都不是像不像了，你就是啊！

    “我？”李琊听完下意识地一皱眉，轻轻抿嘴。

    哥们是正经根正苗红的工农子弟啊，怎么就像贵族了，这不是诽谤我吗？

    “对！”费恩大力地一拍手掌，“就是这个表情，那种骨子里散发的傲慢与轻蔑，但是表情被良好的教育限制，又不得不表现出礼貌，太对了！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三分薄凉、三分讥笑和四分漫不经心，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隐隐约约透着一股不屑，嗓音甚至带着一丝华丽的做作，你要是和那些贵族表现得不一样，那绝对是他们的礼仪课没有及格。”

    李琊：。。。。

    你这是怎么看出来的？我眼睛是有扇形分析图还是咋的？

    太肉麻了吧，呕。

    恶心！

    “可我是导演啊。”李琊对于抛头露面还是有点抵触的，主要是在牛津读书的时候受一些退休文官的影响，他们一般都讲究窥间伺隙。

    不超过一分钟的客串镜头倒是无所谓，但是这个不列颠的军官的出镜时间对于李琊来说有点过于多了。

    高管们暗中对视一眼，驸马爷果然不是特别上心，必须给他加大合作的范围，不能让他跑了。

    给他绑住了，在不列颠宣传的时候可就太有说法了，评奖的时候也能获得非常大的帮助。

    不能明说，也可以暗示嘛。

    “导演客串自己的电影不是很常见的嘛。”一位高管冠冕堂皇地劝说道，“我们已经询问了剧组的其他演员了，他们都对你的参演表示欢迎。”

    这也是真的，他们确实问过了，但这也是一句废话，导演要不要客串一个角色，轮得到你一个演员说不行？演员们当然说没问题啊。

    “呃，那好吧。”李琊思来想去，确实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高管的话确实没什么问题，导演客串自己的电影，确实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