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四兽，去时一魂。

    漫漫长途跋涉中，路北始终沉默。

    周遭山清水秀也好，黄沙漫天也罢，掀不起它心中一点波澜。

    偶尔云破初开见日升，也只能见到路北暗红色的眼睛中，没有一点情绪的灰暗。

    及至风雪的寒冷靠近，路北的眼神才微微掀起一丝波澜。

    看着这座阔别了五年的震碍兽域，路北眼皮微垂。

    作为一名伪兽神，一名实力无限靠近兽神的伪兽神，早在五年前，他就可以只花费半个月不到的世间，回到震碍。

    但他没有，除了肉体的力量，它没有动用一丝一毫其他的力量。

    他就这么沉默的走着，直到身旁的青兕和蓝羽也与他走散，它们需要给九劫说明一切。

    路北没有阻止，也不必阻止，它只想带着赤甲，魂归故里，这也是它答应下来的，赤甲与他做的最后一个约定。

    风霜寒苦，不及心中万一。

    麻木如路北，在终于来到震碍兽域，终于见到在边界等待不知多久的九劫和两位兽将，以及赤沙，白炎兽王时，默默地靠了过去。

    “路北，你，不必伤心，咱们兽族，总会有生老病死的那一天，即使现在有着超凡的力量存在，这种事情也……”

    看着路北麻木，浑身被灰尘浸染的漆黑的样子，九劫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在说到半途时，终究没有说下去。

    九劫看着路北毫无波动的眼神，如果不是它还能感受到路北身上的些许生机，怕是都觉得眼前的熊，是一具死尸了。

    叹了口气，九劫上前，想要接过那被念力壁障层层厚盖的赤甲，接过那即使经历五年风霜，也依旧崭新的如同刚刚睡去的赤甲，却被路北阻止了。

    路北沉默地与九劫伸出地熊掌擦肩而过，向着震碍城所在的方向走去。

    掌中接了个空，九劫并没有尴尬，而是转过身，在白炎和赤沙有些诧异的目光中，大喊道：

    “这不怪你，你为什么要辜负赤甲对你的期待！”

    “它把你救下来，就是看你颓废的吗！”

    听到九劫的话，路北的身影没有停顿，依旧向着震碍城的方向走去。

    见状，九劫的眼神变得有些痛心疾首，它大吼道：

    “如果你一直这么颓废下去！”

    “那当初死掉的，还不如是你！”

    闻言，路北的身躯停顿了一下，但又继续前进起来。

    这时，几兽走到了九劫的身旁。

    蓝羽开口道：

    “大哥，我知道那种感觉，与其你在这里做无用功，不如等他自己想开。”

    听到蓝羽的话，九劫无奈地闭上眼睛叹息：

    “那也得它想得开才行。”

    白炎兽王开口道：

    “或许，我有一个主意，就是危险可能会比较高。”

    青兕询问道：“什么主意？”

    白炎看着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的路北，开口道：

    “通过你们两个的描述，我们现在也知道了，那世界的呼吸频率，其实就是杀死赤甲的那个虚影的本体，也即是路北口中的灵。”

    “既然是灵杀死了赤甲……”

    “那就让路北仇恨灵，仇恨的活下去！”

    看着众兽若有所思的模样，白炎兽王继续道：

    “现在的他，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兽的话，唯有给他活下去的动力，才有可能让他从赤甲死亡的打击中，走出来。”

    听着白炎兽王的话，九劫想了想道：

    “只好如此了。”

    其他兽也是纷纷点头。

    另一边。

    还在前进的路北，眼神麻木，空洞，脑海中，除了不断回忆当时赤甲死亡的前后，便只剩下空白和无助的呢喃：

    “时光给了我两次机会，我却始终没有把握住。”

    “如果……”

    “如果……”

    路北将心声散去，它不想听，只觉得泛黄的记忆让他的心，像被揪着一样，阵阵发痛。

    可他逃离不了，这种声音无时无刻都在环绕它的耳边。

    忽地，巨大的阴影覆盖了路北的身躯，震碍城，到了。

    和五年前相比，这座城市的变化非常大，原本石砖垒砌而成的城墙，此刻被某种活性金属替代。

    城中原本步行的兽族人类，此刻都依靠着某种隐晦的动力，漂浮前行。

    路北形单影只且落魄的身影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引起它们注意的同时，也随即淹没在这座城市残存的过去之中。

    默默的前进着，一直到了一座占地面积颇大的建筑前，路北才缓缓的，无比轻柔地将怀中的赤甲放了下来。

    它看着念力壁障中，好似陷入睡眠一般的赤甲，暗红色的眼睛泛起波澜。

    沙哑的如同黄沙一般的声音，从散发恶臭的口中传出：

    “赤甲，我们到了。”

    话音未落，一团没有引起任何兽灵注意的淡淡黑色光芒自琥珀般的壁障中升起，继而又沉默的撕碎了这封存了五年之久的壁障。

    路北看着缓缓漂浮到身前的赤甲，恍惚之中，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下午。

    那时它还在赤甲等兽灵的带领下，第一次来到这兽王殿，商议去往玉狐兽域参加兽王会议的事情。

    那时的赤甲，说的话很多，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如同浑水摸鱼一般的无用言论，但此刻在路北的视角里，成了它们现在的告别。

    最终，赤甲的身躯在路北的注视中，化作淡淡的荧光，消散在了兽王殿前，而路北，也一直注视着它。

    亦如上一个时间之中，赤甲只能注视着它消散开来一般。

    荧光渐渐散去，天色逐渐昏黄。

    在这白昼与黑夜交替的黄昏，路北永久地失去了这位挚友。

    缓缓地，路北闭上了眼睛，一缕缕漆黑的光芒从他的身上浮现，一瞬间，本就被风霜侵蚀的不成样子的熊躯，四散破碎开来。

    他竟是要在这里，以毁灭的力量，葬送自己！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什么东西摔落的声音，在他的耳中响起，随之响起的，是九劫鄙夷的话语：

    “喂，你就准备这么了结自己？”

    “当初赤甲救得，可不是你这样子的废物！”

    闻言，路北身上伤口增多的频率，消散的频率没有改变。

    见状，九劫继续说道：

    “难道说，那所谓的世界意志，灵，杀死了赤甲，你只会在这里自怨自艾的自我泯灭？”

    “还是说，你根本不敢为赤甲报仇？”

    话音刚落，恐怖的气息猛然从路北的身上爆发而出！

    那是一种近乎毁灭一切的意味！

    一种让九劫只是略微感应，就根本无法抗衡的力量！

    那是……兽神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