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汉州。
一大早,汉州丁、戊两营的牙兵们,就成群结队地来到了府衙前。
除了他们外,还有一个多月前,以汉州刺史名义新募的上万名新卒。
俗语说,“人过一万、无边无沿”!
这话说的不假。
虽然刺史府衙门建立在城内四区的最中间,周围空出了好大的地方,但也站不下上万人,至少有一多半兵卒都排到了周边的街道上去。
有这些提枪挎刀的大爷在,周边街道上的百姓早就散了,不是回到家里去,就是躲到了附近的茶楼酒肆中朝外观望。
“他们不会是又要闹饷吧?”
“嘿嘿,我看是,都把兵器给带上了,节度使的脑袋不保喽。”
“该!一月前招募,那管事的就说我身高不够,那些选上的也讥笑我是三寸丁,我就知道他们这个把月要白干,拿不到一枚铜板!”
“老潘,人家说的没毛病,你确实是三寸丁。”...
一间茶楼上,客人们议论纷纷,其中不乏恶意的揣测。
“应该不是。”一名后上来的客人道:“我刚听外面的那些军汉们说,今天要给他们发粮饷。”
似乎是为了印证这名客人的话,这边刚说完,窗外就传来了从远处而来的欢呼声,其中好像还有人在喊万岁。
“哎呀,真给发饷?早知道,月前我也去报名好了!”
有人一拍大腿,捶胸顿足,好不后悔。
“这帮子军汉还真敢乱喊,简直没把朝廷放在眼里。”
有穿着得体的外州豪商一边喝着酒,一边皱眉望着窗外。
“朝廷?呵呵。”
此言引得一位本地人冷笑不止:“兄台可曾听闻,‘神都天子、魏府牙兵’?魏州牙兵桀骜,我们汉府的牙兵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朝廷现在名存实亡,管不到我们汉州来!”
“哈哈,就是,现在天下各州,谁还把朝廷当回事?”
“没有朝廷苛捐杂税的盘剥,我们汉州人还过得更好哩。”……
在场的本地客人们讥笑连连。
当今天下,一些牙兵之名较盛的州,人人都以做武夫吃饷为荣,州城里十户之中必有一户与当兵的有姻亲关系。
朝廷管不到这些割据的州,城里的百姓也与有荣焉。
“还真发饷了...”
一名靠窗的客人努力将脑袋探出窗外观望,没一会便将脑袋缩回来,神情非常不自在。
把杯子里的最后一口茶喝光,这人放下茶钱,便匆匆离去。
...
苏府。
“真给发饷了!”
得到盯梢的汇报,一名苏家高层倒吸一口凉气,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一千多号牙兵,一万名新卒,牙兵每人四贯,新卒每人三贯...”另一名高层算了算,然后脱口而出:“三万四千贯!他居然能拿出三万四千贯!”
“岂止这些?”
前者马上反应过来,掰着手指头道:
“此人这一月内,于城外废营的遗址上,让那些新卒重新修建了一座足够能容纳万人的大营,这笔消耗至少要三千贯!
新募的万人,原有的千人,他们这些时日中的粮食消耗呢?少说要一千贯!还有旧军的器械修缮要不要钱?新军器械的采买要不要钱?
算上今日他发的这三万四千贯军饷,这一月内他至少也花费了五万贯!”
后者忍不住问:
“再算上他最初收买那两营牙兵的十万贯,他到底哪来这么多的钱?又是从什么渠道获得的军械?
我们的人一直盯着他,他这段时日内深居简出,就是出去,也是去城外视察修建的军营,或是去周、李二人府上,根本不见离开汉州...”
“别说了!”
苏峰一拍扶手,面色阴沉如水。
一个多月前他选择静观其变,想等着刘煜发不出维持这庞大军力所需的军饷时其自行崩溃,遭军队反噬恶果。
尤其在刚过月末,眼线传来消息,说刘煜麾下牙兵、新募之军中传出‘怎么还不发饷’的这等怨声、却不见刘煜发饷时,他更加觉得自己的选择正确。
然而没想到,刘煜今天居然拿出钱来了!
当代的军汉们就是一群有奶就是娘的货色,谁给钱就给谁卖命,可想而知,这笔饷一发,小小怨气自会散去,哗变更加不可能发生。
“这回彻底看清了,此子不是周彦超和李匡扶起来的,周李要是有这等实力,根本无需等到今日!其人必是外州某些势力所扶持,想谋我汉州!”
苏峰拧紧了眉头:
“这些钱是他背后的人给的,这些悄无声息运入州城里的军械更是!”
“家主,这回可该早下决断了。”一名高层道:“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他这一万名新卒就快训成了!我们和这一千牙兵硬拼都要两败俱伤,若加上一万名虽未见血、却装备精良的新军,那我们将绝无胜算。”
“嗯,老夫也是此意。”
苏峰命令道:“去甲字营,叫邵罗威来一趟,你亲自去。”
“是。”
高层马上领命而去。
苏峰又对另一人说:“我写一封信,你给送去李家,要亲手交到李元伯手中,然后再去请风雷武馆馆主风无常,这回我们三家必须同舟共济、一起应对了。”
“家主放心。”
...
入夜。
刺史衙门的后院里大摆宴席,招待一众牙军、新募军的高级军官。
在刘煜的主导下,宴间推杯换盏、气氛浓烈。
“痛快,真痛快!”
“这还不都要感谢大帅?有了大帅,我们两营的日子总算是好起来了,今后大帅说砍谁,老子就去砍死谁!”
“大帅说到做到,我们新军也愿为大帅赴汤蹈火!”
“来来来,我等都敬大帅一杯!”
“敬大帅一杯!”
“要喝就用坛,用杯子算什么?来,干了!”
“大帅海量!”……
对于敬酒,刘煜是来者不拒。
有真元化解酒气,他是千杯不醉,一人生生灌醉了上百号人。
见没几个对手,剩下的也都纷纷告饶表示服了,他这才施施然走进一间房间。
“大帅。”
周、李二将先一步进来,见他到来,连忙起身。
“坐。”
刘煜坐到了主位上,然后问李匡:“去神都的人回来了?”
“回禀大帅,回来了。”
李匡精神一振,抱拳道:
“大太监梁红达收下了贿赂,替大帅美言,朝廷已经正式下旨,划汉、安、云、清四州予大帅开府建镇,镇名‘扬武’,大帅为扬武军节度使,兼领四州都防御使之职,册封的圣旨已经下达,不日将随上任的本镇观察使一同抵至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