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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进关

    夜色侵染着云霞,天边的赤光舍生的向人间泼洒余晖,落在龙虎关外的青石板路上,给本就乌黑硬色的青石更添一抹庄严与肃杀,而这青石板路的尽头,无边黑岩铸造的钢铁似的城墙上,赫然悬挂着一座龙虎盘绕的牌匾,上面笔力遒劲的书写着三个大字“龙虎关”。

    说是一关,倒不如说是一城,“西北数关,龙虎最大”,这可不仅仅是指占地面积,更是指明面上的军事实力。曾有不怀好意的士子给龙虎关取了一个别有用心的称誉“龙虎关内龙虎行”,虽说是有意无意的冒犯了天子之象征,甚至在明眼人眼里沾点挑拨离间的意思,但这丝毫没有减少世人对龙虎关的敬畏和崇拜。仅就从凡夫俗子的视角看,只此三十万久经沙场的边军,就确实有按得龙虎低头的底气,更别说那位破一国,屠百城,可止小儿夜啼,出行野兽避退的大汉上柱国吴不杀了。

    黝黑的城门下,整齐的站着一两队甲士,一动不动的护卫着城门两翼,从早到晚,从未停歇,即使是寻常百姓吃晌午饭的的钟点,亦是分做两波,一对拿干粮充饥,一队轮班值守,晌午饭过后,便又如那亘古不变的顽石,一动不动的站在城门口,数年经久未变,风吹日晒,电闪雷鸣,从未例外。

    虽已是日暮乡关,但好在关闭城门的时辰还未到,甲士们自然要一丝不苟的遵守法纪。正是这一空档,二墙根的小许便看到一位清秀少年拉着一个破衣老道,从远方急匆匆的赶来,小许眼前一亮,这不,一天没收成,临了到了,老天也是开开眼,该是轮到我小许发财的时候了。

    小许子承父志,父亲早些年前便识趣的“退位让贤”,把位置腾出来,给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儿子让路铺位,许是看在老许他二舅的女婿的胞弟在大将军府上任职的关系,小许倒也没受到什么盘剥,有惊无险的当上了城门甲士这一“美差”。别看小许年纪小,确是有着六七年的经验,比走后门来的满脑子只有杀敌和守纪的队长不同,小许心思活泼,数年的守门经验让其眼光极为老道,什么牛鬼蛇神也能说上一句话。

    此刻小许看着远方的一组老小,陷入沉思,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收一点“入门费”,敢收这玩意,可不是小许头上长了十个脑袋,砍也砍不完的缘故,开玩笑,大将军虽是爱兵如子,但要有谁坏了大将军的军纪,不说你有十个脑袋,就是千个百个,也要连着上面的大头和下面的小头一起砍掉,更何况小许只是普通士兵,一辈子也不敢去触碰那位老人制定的规矩。

    但“入门费”却又从何说起?归根到底,是源于大将军私下底说过的一句话“读书人一张嘴,金子就像那地里蹦出来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的来,咱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好汉子,凭什么就得跟小娘养的一样,受那没钱的鸟气。”有这句“圣旨”在,小许等人私下捞点油水,只要没不开眼,惹到什么过江龙,走地虎,长官自然也就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理会,因此,这一岗位也就成了发家致富的美差,不然就凭这个日日风吹雨淋的小破岗位,有谁会拼着关系来这,傻子可能会,但早就活成人精的老许可不会把自家儿子往火坑里推。

    小许看着这一老一小的架势,心中犯了难,倒不是说咱二墙根小许不是那遮奢好汉,只是这二人着实诡异,小的吧,虽然衣着普通,但胜在干净整洁,颇有一股寒门庶族的高傲气质,像读书人,万一真是,读书人最讲气节,不懂人情世故得很,惹了小的来大的,小许这种小虾米自认为是惹不起的,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再看老的吧,虽然邋遢不堪,神色也极尽猥琐,但其身上虽破旧但正统的玄门道服和数年的经验告诉他,奇人异士最喜欢的就是穿破烂衣服游戏人间,扮猪吃虎,一有不慎,触怒了高人,那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更何况像自己这种和“虎”风马牛不相及十万八千里的小虾米,人家放个屁都能把自己崩死,虽说城内律法严苛,但人死了就是死了,人家倒是一走了之,改头换面继续浪迹江湖,逍遥自在,可咱小老百姓的命也不是说真和野草一样贱,还真没见过有哪个愣子要钱不要命?小许自然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来做赌。

    说到底,穷苦人的世道就是如此,谨小慎微一辈子,活到死都是唯唯诺诺,换来的没有尊重,没有敬佩与歌颂,反而还要担心周遭庞然大物的一举一动,生怕哪个大象抬抬脚,挪个步子,打个哈欠,就把自己这蝼蚁一般的贱命踩死。至于尊严?弱者,蝼蚁活着已是不易,又谈何尊严?

    正是一愣神的功夫,少年和老道就已经快步走到城门楼子底下,城门楼的阴影排山倒海般袭来,颇有一股龙虎气势,老道眯着眼,看向高高悬挂“龙虎关”三个铁笔银钩的大字,心中一悸,霎时冷汗直冒,如芒在背,赶忙念了一个“净”字,才堪堪解脱,刹然间,却是一阵后怕,心中不由泛起了一阵嘀咕,“这位兵家大士当真是好手段,倒也没坠了破国灭家的偌大名头,只这一身百万死人铸就的煞气凝聚在此中,死气便直冲道心命镜,小修士修为浅薄,一个不慎便落得心镜破碎,道心蒙尘的恶祸,就连老道我,一个不查也差点着了道,修行一途本就是伐天夺道之行,断人道行,如杀父弑母,既种恶因,焉何能得善果?!”

    老道捻着胡须,气咻咻,一时倒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一旁的年轻小甲士,率先不耐烦了起来“兀的那厮,你倒是进还是不进,别他娘的和钻婆娘裤裆那档子事似的慢慢吞吞,还有几刻城门就关了,大将军有令,巳时关门,到时候,管你是那牛鬼蛇神,都甭想进来。”

    从少年的眼光望去,此时的老道早已换了一副嘴脸,一改之前的仙风道骨,只见他满脸猥琐,丝毫没有介意甲士的粗鄙言语,来回搓着手,谄媚的说“这位兵爷,这不是在外边睡着忘了时机了嘛,您放心,我们这就进。”说着不顾少年鄙夷的眼神,拉着少年就要往年轻甲士的背后钻去,活脱脱一副狗皮膏药的模样。

    然而年轻小甲士却不是好相与之辈,显然他对老道这种流氓行为早已见怪不怪,只见他将身子一横,就挡在老道身前,老道一时不察,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哎呦的叫了起来,“好叫你知道,燕子过了咱龙虎关也得薅下毛来,就你个老道?!嗯?哼!”说着,甲士便搓了搓手指,大有一副不开门便不让道的气势。

    老道却已是哭笑不得,自己这一道虽贵为“中四道”,但战力本就弱,比不上那些“一剑断江海”的剑道大士,更何况自己这一道,自苍生中来,回红尘中去,说是修道者,但日常行事与常人无异,本以为像往常一样装傻充愣就能蒙混过关,今天这一遭却是奇了怪了,“莫非是老道我出门没看黄历的缘故?不对吧,今早老道我还捻指一算,必是福星高照,黄道吉日,这这这,怪哉怪哉…………”

    ,正当老道胡乱猜测之际,那小甲士正要张开口骂娘“天杀的贼……”,却是感觉到肩上一沉,掌心温和的触感自肩膀上传来,小甲士一回头,咧开大嘴笑了,这不是二墙根的许哥吗?“许哥,有啥子事?”

    小许轻轻的拍打小甲士,示意他回去,交给自己处理,或是信服小许的威信,小甲士并未多问,便一声不发的退回原位,安顿好人,小许转过头来,对着少年和老道,行了个礼“天色渐晚,大将军军令难违,这位上师还有小公子还是早些入关吧。”

    老道有些诧异的看向这个礼貌的不像话的年轻甲士,不知道这伙贼军汉前倨而后恭到底是心怀不轨还是意有所图,但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江湖原则,老道笑嘻嘻的回了一句“多谢这位兵爷,祝您内,财源广进当大官。”说着,便拉着少年急匆匆的入关了。

    城门楼小许看着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背影,扶了扶额,心想着终于是把这两位活爹送走了。

    少年看着老道,满脸满是鄙夷与耻辱。

    老道却觉得没什么,依然笑着任由少年带自己回家,偶尔想到开心的事上,还会不由自主的哼唱那个只有他自己会的古怪歌谣。

    “山外山,那个有神仙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