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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希望之路——大疆路 2-3

    从覃老师家回来后的那几天里,放学后的老江常常会一个人在宿舍里靠着窗户一边抽烟一边发呆,他萌生一个想要做而且坚决要做的念头:自己要想办法修好晏殊村那条通往外面的山路,一定要修好那条曾经无情吞噬了一个少年宝贵生命的路——在自己支教完成之前。

    修路?修路!

    钱从何来?老江一直在想着。

    他想找刘校,找他想问问,问问要把那条晏殊村的路修成标准的沥青路要多少钱。但似乎又犹豫了,他发现自己变得胆小,做大事,做正确的大事,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犹豫。而现在又由不得他,问了就要做,做了就要钱,而钱从何来?

    ——又是钱,又是钱!

    原来自己也会有如此需要钱的时候——他在心中嗤笑自己!

    问,问好了就做,自古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钱的事一定能解决的。老江决定了!

    那是周五放学后——这天学校照例是要提前两节课放学的。住在镇上的孩子离校得比较快,而来自各个村的住校生则会比较慢,他们要收拾好书本与作业,然后排队到单车蓬里取车——单车蓬在一棵苍老、高大、茂密的榕树下,刘校说那棵老榕树是建校时子孟镇的第一任校长栽种的。叮当叮铛的声音从老师榕树下付出,所有住校的孩子们陆续离开学校,那叮当叮当的声音一直要持续一节课的时间。

    随后,校园才会渐渐恢复了宁静。

    此时校园里的那些树在秋风中轻轻摇曳着,演奏着令人陶醉让人安神的协奏曲。老江知道这个时候刘校一定还在学校里,于是他走向了那间简陋的办公室。果然,刘校在办公室里入神地盯着一个地球仪,并且用手指在上摩挲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进来的老江。

    “刘校!”老江冲着他叫道。刘校还是没有回应。

    “刘校!”老江加大音量。

    这时他回过神来,笑着对老江老师说道:“是江老师,来,坐坐坐。”

    “刘校看地球仪那么入神,您这是要打算去教地理是吧?”老江打趣道。

    “教地理?我最远的地方还没有出过广西,见不多识不广,哪里敢教什么地理!”刘校自嘲式地回答道

    “那您这是?”

    “我是在丈量我们子孟镇与深圳的距离。”说着,两个人对视而笑。

    “江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有什么要紧事。”说着老江给刘校递上了一支烟,想了想,又补充说道:“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晏殊村那条路,想知道那条路有多长。”

    “哦,你是说晏殊村那条山路,那条山路是他们村里通往外面的唯一一条路。长倒不是很长,就是太难走了,坑坑洼洼。”

    “那,大概有几公里?”老江追问。

    “要说长度的话,也不曾有人去专门测量过,大约有个七、八公里吧。”

    “七、八公里?”

    “嗯,大约有个七、八公里。怎么突然要问起这个?”

    老江想了想,说道:“那天在覃老师家饮酒,我向覃老师问过那条山路……我几两天还专门去走了一趟——着实是难走,正如您所说遇到下雨的时候更难走,关于那条路,我想……”

    刘校看了看老江,看着他慢慢变得严肃认真的脸,说道:“江老师,你该不会是想着要去修那条山路吧?”

    老江冲着刘校点了点头!

    老江的那几下点头,让刘校感到极大震惊,自己都快要退休了,这人生百态也见多了,但那一刻,他发现这个男人让他感到全身震颤,心跳加速。刘校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从头到脚地认真大量了一番,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眼前的男人了,但有一点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说干说要干的。于是他走到老江的身边,坐下,掏出烟盒,拿出一支,递给老江,还给老江点燃了,接着也给自己点上了一支。

    刘校深深地吸了一口,说道:“江老师,那是一条路,是一条山路,是一条长达八公里的山路,是一条崎岖不平、坑坑洼洼的山路,那不是我们学校门前或后面的一个小路小坡或一条小沟小圳。你真的要给他们修吗?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刘校,我想过了,也想清楚了——我要给他们修,而且要修好,让它不再崎岖,不再不再泥泞,不再坑洼——再也不能让它坑洼,再也不能让它坑娃!”

    “江老师,你知道要修好八公里的山路需要多少钱吗?”

    老江犹豫了一下,认真地问道:“我对修路一点都不了解,所以今天来找您的目的就是想问问您,要全面修好那条山路需要多少钱——从村里一直通到子孟镇的大路边。”

    刘校拍了拍老江的肩膀,郑重恳切地说道:“江老师,你来我们这个偏远落后的小地方支教,已经是给了我们莫大的帮助了。你到来后,给我们子孟镇中学做了不少贡献,解决课桌椅、送来新书架以及那浩如烟海对子孟镇师生而言极其宝贵的课外书,并且竭尽全力地帮助我们做好校园文化建设,使我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镇中学也能跻身于‘全县校园文化建设一等奖’行列……短短这些个日子,要说感激的话,我们子孟镇师生、子孟镇人民都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语言才能达到我们的心意……深圳都派出你这样的好老师到我们这里支教,那是我们子孟中学的幸运……”

    刘校轻轻弹掉烟灰,继续说道:“江老师,修好那条路,需要一笔巨大的资金,这要靠一个人的力量怕是难以行得通的。其实,一直以来,鉴于那条山路的危险性以及修路的迫切性,村里镇里都给县里反映过,并且向县里申请拨款修路。但你知道,我们都安县是个贫困县,子孟镇是县里的贫困镇,晏殊是子孟镇里的贫困村,县财政也很困难,所以迟迟拨不下款来。一个靠县财政都无法解决的问题,我们却奢求你一个老师去完成,这是不人道的。江老师,你不远千里从深圳来给我们支教,我们已经知足了。修路的事应从长计议,等到县里的经济发展好一些了——这些年有你们深圳来的支教老师,也有我们自治区里派下来的扶贫干部,也许用不了多久,县里的经济会快速好转,那时我们会再向县里申请。相信到那个时候这个问题一定能得到妥善解决的。”

    小小的办公室里依旧烟雾缭绕,红红的夕阳从斑驳的木窗户缝隙里射到了静静坐着的两人身上,连烟雾也披上霞光,他们胸前的党徽也在夕阳晚照下熠熠生辉。刘校说得很真诚,也说得很有道理。

    然而老江还是下定了决心。他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刘校,怎么突然说那么客气的话!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并没有像您说的那样给子孟中学带来什么太大的帮助,更没有能为子孟镇人民做出过什么大的贡献。那天,在覃老师家筛酒,酒桌上听覃老师说那条山路曾经无情地吞噬过一个孩子的生命,我的心里很不好受……我觉得我应该为此做些什么——我力所能及的。当然,我也知道要修一条路不容易,可我毕竟是一名共产党员,党员在遇到困难时如何能轻易退缩?关于修路所需要的钱,我会想办法。我还是想问,以您之见,修好那条山路大概得多少资金?”

    “大概需要多少我也说不准,我们学校有个家长在县里做个小包工头,还给我学校免费修缮过一回校门,他应该会比较清楚。我问问他,再回复你,你看怎么样?”

    ……

    说完,刘校看着老江胸前的那枚党徽,带着敬佩的微笑,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你看,你的党徽比我的要亮!”

    老江低头看了看,又看了看刘校,似乎没有明白刘校的话,他也只能笑笑说道:“我看没有吧,我们两的好像是一样的吧……”

    夕阳轻抚下的校园,归鸟啼鸣,树影摇曳,秋风低吟,子孟中学静静地依偎地甘蔗林旁,犹如一头静卧在田野上的水牛,它的轮廓也闪烁着金光,办公室里两个男人还说着笑着……

    深秋下都安的夜,连绵的山岭与遍野的林木都被季节赋予寒气。露水,也愈加凝重,校园里那些参差披拂的藤蔓也结上了无法轻易融化的霜。当次日的初阳在东边的山巅上升起,万道金光轻柔地笼罩天与地,古藤上凝结的霜才慢慢化作一缕缕白烟,弥漫,升腾,消散。也有些霜花被阳光亲吻后温柔了内心,风一拂,枝一摇,便羞涩地钻进了土地的怀抱里……

    深秋的子孟镇比较以往要寂静,但老江的心却越来越不平静。

    那条山路是要修的,资金也是要解决的,可是钱从何而来?他首先想到自己的工资卡——卡上应该还有些钱的吧,他驱车到镇上的柜员机上查了查,发现卡上的钱所剩无几,他这才想起上次给学校买书架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仅剩下的这点钱也不能乱花,得留下孩子们——那些孩子也等着用钱!再者说,就算是不用留给孩子们,区区这点才钱对修路而言也杯水车薪。

    思来想去,绞尽脑汁,他想到了妻子小幸。想到妻子,老江突然点燃了一丝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个企业老总,她的公司在宝安区是行业的龙头,支付一条八公里的修路钱,她绝对有这个经济实力——这笔资金只有她才能给得起了。

    好,跟妻子商量一下。

    可他回头一想,又觉无论如何也不可行:小幸虽然是自己的妻子,但两人结婚才几个月,这就开始向她要钱财?他觉得这是无法启齿的啊!再说了,那样有多少人会认为自己不过是看上了人家钱财才与人结婚的?有辱名声的事绝不能做!

    保住了名声,可钱呢?修路的资金呢?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为了晏殊村的道路建设,背上一些“骂名”又何妨?难道一整个村庄的民生还比不上自己的所谓的“名声”?再说,不管修路用了多少钱,向妻子要的一分一厘都算是自己借的,往后用自己的工资慢慢还。

    对,钱是借的,要还,一定要还!

    ——老江说服了自己!

    老江随即给妻子打了电话,在电话里把事情向妻子说了一遍,平时就热衷于公益事业的小幸二话没说,欣然答应。她甚至觉得自己的丈夫的做法是多么的伟大——她为此而感到自豪!她说,修路的钱过几天就会打到老江的账号上。

    挂了电话,老江突然感到惭愧万分,如果小幸不同意或许他们好受些,但小幸却答应得如此爽快,如此坚决。

    夫妻分别两月有余,小幸十分想念丈夫,她在电话里说她想亲自到都安子孟镇去看看,还说让老江这两天看看学校或学生们缺些什么文具,她请一辆卡车跟随着去,免费给孩子们捎上一些东西。

    老江想了想,冬天就要到了,子孟镇的冬天素来比较冷,如果能给学生一人一双手套就好了。于是他“厚着脸皮”跟小幸说了手套的事。

    时间终于定下来了——五天后小幸要来子孟镇。

    那几天里老江总是很兴奋,每一次阳光万丈的旭日东升,每一次霞光满天的夕阳西下,似乎都是在缩短爱人之间长长的思念的距离,他每一天都在憧憬中度过。有道是小别胜新婚,况且他们才结婚不久就分开,夫妻相隔千里,日里夜里如何能不思念着对方?

    时间,悄悄地来到了即将重逢的第四天。

    这一天,清晨。从甘蔗林吹来的风带着浓浓的寒意,子孟镇突然降了温,断崖式的降温。昨天夜里,老江在学校的宿舍里温了一壶米酒,配着一小盘辣椒酸笋炒小河鱼。夜晚外面的风大而冷。酒酣之后,听着呼呼的风声,想到明天就能见到自己的妻子,那脸上全是醉人的笑容。于是他拿起手机,给妻子打了电话。电话里,小幸说孩子,说家里,说公司,说了自己明天要捎来的“深圳礼物”,老江说学校,说学生,说子孟镇,说要为晏殊村修的那条路,两人还说了分别后无尽的思念。

    他们说,思念的形状像一条九曲连环的小河;她们说,思念的声音像一首哀怨凄婉的曲子,他们说,思念的味道像是切开了心房的洋葱,见之听之闻之,能让人泪水湿青衫。

    深夜电波,互诉衷肠,莽莽红尘,离人泪殇。

    ——谁人能想到,这一夜的通话,竟是他们最后的诀别?

    第五天——约定的重逢的日子——终于等来了!

    老江早早地起了床,他推开门的那一刻,没有看到昔日的初阳,举目远眺,隐隐约约看到远处群山的兽脊笼罩在乌云下显得一片青黑,呼呼地风声从远处传来犹如困兽最后的哀鸣,低沉而绵长,校园里的树像是初愈的病人,无精打采地在寒风中不断地摇摆着。

    老江扯了扯身上披着的外套,把身体裹紧,他自言自语道:入冬了,入冬了,没想到一夜入冬了,子孟镇一夜入冬了……

    然后,他进入房间,热水,刷牙,洗脸,准备迎接清晨,迎接学生,迎接课堂,迎接新的一天,也迎接即将到来的小幸。这一天,冥冥中出现了许多意外:好端端放在桌子上的杯子突然掉了下来,打碎了;早上他出宿舍门去教室前,突然来了一阵风袭来,他宿舍的玻璃从窗上掉了下来,也碎了;上第一节,他使用的粉笔莫名地用一支便断一支;最让人不安的是他上课不久,教室外面就来了一只不知名的鸟在有几分腐朽的木质窗户上站着,一直叫唤不停,赶也赶不走,不厌其烦地叽叽喳喳,像是与谁做着不舍的告别……

    为了不影响孩子们听课,老江走到窗边拿着书本轻轻地挥了几下,鸟儿受了惊吓,一个转身跃上阴暗的天空,再也没有踪影。

    这一切的一切,因为今天小幸从深圳出发来子孟镇,兴奋中的老江全然不在意,更没有把它们放在心上。

    中午放学时,小幸还没有到。那天课多,他也顾不上电话联系,他单纯地想:深圳到都安的距离遥远,是需要些时间的。下午上完课后,小幸还是没有到,他依旧单纯地想:深圳到都安的距离遥远,是需要些时间的。放学的铃声响起后,学生们渐渐地离开了学校。

    看着慢慢安静下来的校园,老江想起了妻子,想着这个时候她应该差不多到了,于是他想着要打电话,问问妻子的车子到了哪里。可他刚刚拿起手机,便有个陌生电话便打了进来。他本想挂断,想想还是接了:

    “请问你是吴小幸的丈夫吗?”一个急促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是的,我是。”老江突然感到一丝不安。

    “吴小幸在沿江高速上出了严重车祸,现在人在重症监护室……由于她的手机损坏严重,我们一直联系不上你,现在通过车辆信息上的紧急联系人才找到了你,请你马上过来……”

    听到这里,老江慌了神,乱了心,一时手足无措!

    等了那么多天,没有等到妻子的到来,等到的却是这样的噩耗。他疯一般跑向停在校园中的那辆越野车,用力地想拉开车门却发现没有带钥匙,于是转身跑向宿舍,拿到钥匙后便冲向车子……

    这时候,刘校走过他身边,看到了神色慌张的他,疑惑地喊道:“江老师,你这是去哪里?”

    老江看向不远处的刘校,低声地反复说道:“出事了出事了……我的妻子出事了……车祸,深圳沿江高速……我得回去我得回去……”说着他打开了车门,插钥匙,点火。

    刘校立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把拉住了老江:“江老师,你坐后面,我让覃老师他们陪你一起去……”

    老江坐在车上,一言不发,他不敢想象倒在血泊中的妻子会是一副什么模样,可却又不由自主地想:遍体鳞伤,血流不止,昏迷不醒……为什么,为什么让妻子出这趟远门?若是自己不和她说什么修路,她就不会想着来都安,不来都安就不会出这样的事……

    他狠狠地扇自己耳光!

    汽车的发动机在轰鸣着,车窗外的一切都向后面飞逝,恨山太长,怨水太远,如果时空可以折叠,他多么希望下一秒就来到妻子的身边,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度日如年,时间的指针每转动一下都像是利剑狠狠地划过他的心窝。他时而看向窗外,时而看向车内,不知把自己的目光安放在哪里才好,他无神的双眼早已成了黑色的空洞。

    北斗星初横,东方日欲白,天涯曙光,海角星残,四轮追赶着星月,一心祈祷着平安。凌晨四点,他们的车子赶到了医院。下了车的老江一边问一边跑,冲向了重症监护室。

    然而,晚了!一切都晚了!

    由于伤势过重,两个小时前,小幸就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医生告诉他:我们已经尽力了,节哀……

    这一句话,彻底地、无情地、狠狠地击碎了他最后的幻想。他推开房门,缓缓地走到病床前,握着妻子冰冷的双手,轻轻地呼唤着:“小幸,小幸,你醒醒,我来了……别睡了,听话,快醒醒……别睡了……”

    说着他把妻子抱起,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低声地喃喃道:“小幸,听话,我到了……别睡了,别睡了……从今天开始,我哪也不去,不去支教,不去子孟镇,我好好陪着你,可你要答应我,答应我别睡了……你看,天就要亮了,我陪你去看日出,去看日落……”

    说着说着,他的泪水已不知不觉地疯狂落下,在脸上肆虐,在脸上纵横,肆虐成了汹涌着的长江,纵横成了澎湃着黄河。

    彼时,没有人知道应该如何去安慰他!

    老江的精神有些恍惚了,他想到了过去,想到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他们的第一次分开,还有经历了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后才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的短暂幸福,还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便已是阴阳两隔……不应修路,不应让妻子参与,不应让妻子离开深圳……

    悔恨,自责,像毒蛇一样啃食他那颗冰若冰霜的心!

    残月渐落,天涯出现了曙光,红日就要升起,可老江的世界才开始陷入无边的黑暗。

    那些天,老江在深圳料理妻子的后世。他的情绪很低落,常常是一句话都不说,只有在面对妻子的遗物时才会低声地喃喃自语,像在说话,又像在哭泣,没有人能懂。

    料理好妻子的后世之后,他又不得不开始料理妻子公司的事。那一年,亚洲金融风暴席卷了深圳,小幸的公司也受到了巨大的影响,她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决定把公司卖给了前夫,就在这时她接到老江让她修路的电话请求,前夫答应她等待她去子孟镇返深后就办理相关手续。

    她答应给老江一百万的修路款就是卖公司后将会得到的最后一笔钱。

    ——这一切,她都没有让老江知道。

    其实,小幸的公司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公司一文不值,前夫有愧于她,出于好心答应以一百万收购。

    这一切随着小幸的离世,再也没有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