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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读中文网 / 历史军事 / 十六国英雄 / 第1章 报血仇四杰刺庾亮 初问世神枪震丹阳

第1章 报血仇四杰刺庾亮 初问世神枪震丹阳

    三分天下,一统于晋。而司马氏得国不正,必有灾殃,到后来西晋果然历三代而亡。

    晋惠帝痴笨不似人君,贾南风乱政终成大患,八王之乱中司马氏宗族相互攻杀,匈奴人刘渊趁机举事并迅速夺取中原,建国称帝,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胡人皇帝。自此中国北方开启了被匈奴、鲜卑、羯、氐、羌交替统治的三百年历史,中华民族开启了百年的大分裂、大融合进程。

    中原沦陷之后,大量世族与百姓纷纷南迁,史称“衣冠南渡”,琅玡王司马睿在南北世族门阀的拥立下重建朝廷,是为“东晋”。

    东晋朝廷虽存,但是司马皇族因权势衰微而无能为力,世族阀阅因拥立之功而骄奢汰侈,南渡的百姓因没有土地而结成流民军四处劫掠,士族清流好谈玄饮药而逃避现实,整个朝廷仍处沉溺于当年“石崇王恺斗富”的历史回音之中。

    晋成帝咸和二年,庾太后之弟中书监庾亮为独揽朝政而逼反了威震淮北的流民帅苏峻,庾亮在统兵对抗叛军的过程中屡次贻误战机,致使贼兵做大,苏峻联合祖逖之弟祖约迅速攻占了东晋首都建康,挟持天子与朝臣,大有倾覆朝廷、改地换天之势,庾亮携全家出逃江州寻求庇护。幸赖有征西大将军陶侃和江州刺史温峤建立讨伐军迅速平定了叛乱,安定社稷。苏峻于战乱中被杀,祖约收拢残兵向北投靠了后赵天王石勒。

    当年车骑将军祖逖在世时,锐意北伐,屡建功勋,刀劈中原,威震天下,使黄河以南复为晋土,晋元帝钦定为“天下第一”,使四海之内身穿片甲者莫不敬仰。祖约叛乱投靠了石勒,连累祖逖的长子祖涣在战乱中被杀,战乱平定之后祖家满门抄斩。苏峻流亡的部将韩晃、张健、剧布、高苍四人劫牢狱救下了祖逖年仅十二岁的幼子祖浚。

    五人本打算向北渡江投靠祖约,然而韩晃四将在北渡之前仍有一件大事未了,故在江南流窜数月,伺机而动。

    就在苏峻、祖约之乱后几个月,江州刺史、平南将军温峤病故,苏峻的盟友流民帅郭默杀了新上任的江州刺史自立,司徒王导为了制衡陶侃,便默许了郭默的行为。这怒恼了统镇荆襄、都督七州的征西大将军陶侃,他兵不血刃地平定了郭默,中书监庾亮也会同陶侃平乱,挣得了功劳。陶侃晋封太尉,兼领荆州、江州二州刺史,都督江、荆、杨、益、宁、交、广七州诸军事,称征西大将军,权势一时无两;庾亮虽然逼反苏峻、扰乱国家,丢了执政的大位,却仍然拥兵地方,坐镇芜湖。

    夜色阑干,墨蓝色的天空微微闪现霞光,丹阳郡芜湖城内的一间客栈的客房之内,祖浚历经大乱仍然躺在榻上熟睡,面色疲惫而惊恐,韩晃等四人围坐席上,对着桌案,一夜未眠。

    高苍开口说:“郭默也太不堪一击了,连庾亮都对付不了还敢杀官起义”

    韩晃有些愤愤难平,说:“他就是咎由自取,当初大哥曾遣使约他起兵,他却作壁上观,如今朝廷根基稳固又贸然起兵。他本以为能够攀附王导、雄霸一方,没想到招惹到了陶侃,似这等看不清时局,摇摆不定,注定死无葬身之地。”

    剧布道:“二哥,我们就四个人,这样冒险刺杀庾亮,若有闪失,恐怕耽误祖少将军的性命?祖家现在就这一条血脉了。”

    “祖车骑死后,南方武将凋零,你我四人在泾县杀死‘金台猛士’桓彝之后,当年晋元帝钦定的天下七大高手只剩下七十岁的陶侃了,我四人联手,南朝已经没有敌手。今天下午行刺,速战速决,杀死庾亮之后带着少将军迅速离开芜湖。”韩晃说话时略带着骄傲。

    当年晋元帝初到江南,军队羸弱,众将离心,诸刺史有意割据而不认他这个自封的皇帝。元帝为了勘定军旅,设摆下七座黄金台比武,遴选将帅,擂台连开三十六天,皇帝仅有的三万将士人人上台,七座擂台连续守擂时间最长者胜出,选出来祖逖、刘琨、庾琛、陶侃、王敦、桓彝、周访七大高手,后世称为“金台猛士”。祖逖因在白虎台连坐二十八天擂主,其他六座擂台上因为力竭败下来的擂主修养过后在最后一天又上白虎台轮流挑战,祖逖战败其中五人,最后败于刘琨之手。元帝钦赐祖逖为天下第一。

    “那大哥是怎么死的,陶侃已经七十多岁了,也不是大哥的对手。”张健的眉宇间略带忧虑,“大哥金刀盖世,威震淮北,按理说晋军之中应该没有人是大哥的敌手”。

    “毕竟猛虎难敌群狼,大哥功夫再高也敌不过千军万马。”虽然韩晃这样说着,但是心头却泛起一阵不安。他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说到:“这样吧,四弟,今天刺杀由我们三个去,你在一旁保护少将军,到时如果有变你就护着他离开芜湖。”

    高苍看了看祖浚,说:“好吧!如果真有变故,三位哥哥以全身为主,不可恋战。”

    四人为报大哥苏峻被害之仇,为抒几十万流民军一朝销散之恨,决心刺杀凯旋而归的中书令庾亮。

    日光热烈,人头攒动。芜湖东城门口黄土垫道、净水泼街,入城的主道两侧簇拥着迎接中书令庾亮凯旋的民众,道路两侧分列着两队护卫,手执金瓜,腰胯长剑,体态威仪,神武肃穆。

    韩晃四人分散开隐在人群之中,衣着略显破旧,除了噙满杀意的眼神,几乎与周围的百姓无异。高苍与其他三人离得很远,紧紧牵着祖浚。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主一从两人衣着鲜艳华贵,装扮紧俏,与一旁灰褐麻衣的民众显得格格不入。主人家秀美少年,正在十五六岁年纪,精致娇贵,有妩媚之姿;身后的侍从看起来二十多岁,虽然皮肤略黑,一身游侠风范,但其修长俊美,在男儿中可说是出类拔萃。很明显两人显宦贵胄,并非简单的看客。

    眼看天交未时,日影移过城楼,忽地一声洪钟震颤,有如惊雷泛滥数里,顿时鼓乐声大作,号角声四起,人群从嘈杂到有序到渐渐安静下来,五个刺客的心瞬时间高悬万丈。

    在鼓乐声中,缓缓走过了几队精神矍铄的护卫,气宇轩昂、行伍分明,远远望见队伍中央几匹马明显比其他士兵的马更加高大俊美,马上端坐正是颍川庾氏三兄弟:大哥庾亮、二哥庾冰、三弟庾怿。

    晋明帝死后,晋成帝司马衍年幼,太后庾文君临朝称制,颍川庾氏一门贵为外戚,如日中天,大有和琅玡王氏分庭抗礼之势,成为天下至高至大的两家门阀。晋元帝金台猛士、“金枪太保”庾琛死后,颍川庾氏由中书监庾亮执掌,庾亮其人,乃是风流的贵族公子,早年因容貌俊美和外戚身份起家,好清谈老庄之事,观其容有君子之风,乃是一时的风雅名士。

    然而在政治上,庾亮其人无大功德而好名利,无好武艺而掌军旅,处事优柔寡断,有妇人之仁。他凭借自己的外戚身份,顶替司徒王导成为国家执政,为了革除王导的愦愦之政,一昧厉行革新,搅动朝堂,施政刻板严苛,深负民望。苏峻之乱平定后,他羞愧地上表请辞,皇帝与太后念在骨肉血亲和往日功勋,数诏留还。皇帝并没有怪罪他的过错,赐他一切官职如旧,只是摘除了执政的头衔,自此朝廷大政归于司徒王导一人,他加了平西将军的衔,出镇丹阳郡芜湖城。

    庾亮此刻被庾冰和庾怿一前一后护着,脸上笑容堆垒,显出来面皮褶皱,虽然名士已老,但毕竟风流的底子,尽是温和优雅,不似那个争权夺利之人。

    人群中韩晃四人互相交换眼神,缓缓挪到人群的最前排。韩晃微微点头,三人从人群中跃出,迅雷不及掩耳,未给众人留出惊愕的功夫,抢过护卫的长刀。韩晃则直奔庾亮,张健和剧布分别朝着庾冰和庾怿杀去,钳制其羽翼。

    霎时间,人群一阵惊慌,刚刚还熙熙攘攘的百姓作鸟兽散,高苍拉着祖浚随着人群离开,找了个就近的地方藏了起来,尚能窥见城门口的战况。

    张健、庾冰等四人势均力敌顿时缠斗在一起,前后的卫队都围了上来挥舞着武器,但害怕伤到庾亮都不敢上前。而庾亮文弱的臣子,不会拳脚,被韩晃一脚踹下马来,望着劈来的利刃瑟瑟发抖。

    这时四散的人群中跃出一人,夺过护卫长刀,接住韩晃的劈砍,一道火花激闪之后,落地护在庾亮身前。此人正是刚刚人群中那对显眼的主从中的侍从。

    那少年见他的侍从飞身去救庾亮,顿感身上少了份枷锁束缚,便悻悻地随着四散的人群跑开藏在一旁暗处,一边观察战况,一边准备随时跑开。

    那侍从与韩晃混战之下,刀光剑影之间,拆招换式尚能有来有回,韩晃招式渐快,那人也觉得愈发吃力。韩晃寻得破绽,一脚将那人踢开数丈,又提刀直直来寻庾亮。

    挡在庾亮身前的侍卫被几刀毙命,眼见韩晃的刀近的都映照出庾亮的咽喉,庾亮大失本色,浑身颤抖。

    时有千钧,皆系一发。庾冰、庾怿欲救庾亮而分神,被张健和剧布找到破绽,俱被刀劈前胸,受伤倒地。

    韩晃的刀正直奔庾亮咽喉之际,忽听得划破危急的气氛有一声啸叫,一杆银枪从后方飞来将韩晃的大刀直直地钉在了地上,韩晃也因为刀脱手而失去了平衡,落地后向后踉跄了几步。

    只见城门外随着后队杀到有一员小将,趁着众人诧异之余两步杀入阵中,拔起长枪。只见这小将二十岁左右年纪,形容俊朗,仪态非凡,冠玉为脸,流星为目,丘峦体态,朗健身姿,一副文生公子模样,然而着一身白甲也一副将军的威风。

    庾冰和庾怿趁机迅速起身护着庾亮退到卫队之后,张健、剧布也顾不得愣神,杀向庾亮与卫队混战作一团。韩晃迅速在地上捡起一把刀,向这小将杀去,战了不到五回合,韩晃的武器就又被打脱手,只得招招躲闪。

    韩晃以武力逞于流民行伍,乃是一刀一刀杀出来的将军,与人交手从未落下风如此。心想到:天下又出了这样的高手,他这杆“錾金龙吟枪”真是有当年”金台猛士”庾老太公的遗风。

    张健、剧布两人眼看韩晃被这小将打得节节败退,连忙从人群中抽出身来相助韩晃,此时韩晃也拾起武器,三人合战。

    只见这小将一杆长枪上下翻飞,在三位当世高手的密集攻势下显得游刃有余,而三人倒逐渐吃力起来。三人力求速战,却不能占的半分便宜,这小将寻到契机,一枪挑掉三人的武器,接着横扫一枪,划破三人胸膛,衣服被应声撕裂,露出很深的伤口,顿时激淌出鲜血。

    韩晃捂着不断渗血的胸口,声音已经有些虚弱的问道:“你是谁?和庾亮是什么关系。”

    这小将大战之后,气不长舒,面不改色,言语中透着傲气:“左将军庾老太公所生五子一女,我就是第五子颍川庾翼。”

    韩晃说:“原来只听闻小庾乃清流名士,雅量非凡,原想是个文弱的君子,没想到本领高绝竟至如此地步!我还说我们兄弟已经横行无敌,哪知道——呵呵呵!”他言语中尽显不甘,情难自抑,以苦笑收尾。

    “我自幼跟随我父习武,他老人家仙逝后,我在家精心修学,未曾出仕,故多以文才行世。前者苏峻叛乱,为救庾氏危急,我助兄长在阵前斗杀苏峻。此番又南平郭默,方才显我威名”庾翼说罢,几人才知威震淮北的大哥苏峻原来命丧在此人枪下。

    “听说你在泾县打败了桓彝,现在看来你不像有此等本事。”此时天下人都以为是韩晃一人独自杀了桓彝。

    “原来我大哥被你所杀,既然小庾公子这么看不起我们兄弟,那就让你看看我们的真本领吧。”说罢,韩晃三人又不顾伤势发疯似地一拥而上,刀剑如暴风骤雨般涌到小庾眼前,引枪来挡时,几欲震脱双手,小庾收招防守,连退数步。

    奈何终是实力差距悬殊,小庾的功夫天下难有,有如登高俯视,看人尽是弱点。小庾银枪破风,打碎三人兵器,张健被一枪贯穿胸口,而他双手死死抱住枪杆,庾翼一时不能拔出,便顺势飞身一踢,重重地砸在剧布的太阳穴上,剧布旋即吐血倒地没有了气息。

    庾翼使尽浑身气力抽出长枪,带出张健一身血肉,张健也惨死当场。

    眼见兄弟二人相继殒命,韩晃因为力竭与悲痛,身体动作逐渐迟缓,被一枪打断脊椎,瘫倒在地,奄奄一息。

    暗处的高苍满眼泪水,嘴唇都咬出鲜血,不自觉将祖浚的手握的很紧。祖浚虽然手上疼痛,面容却呆滞木然,自己本来蒙受父亲的荫蔽,做太平的公侯,如今相亲之人为就自己相继赴死,自己幼小的心悲伤的有些麻木。

    正当庾翼将要结果韩晃的时候,长枪被高处飞来的一枚十字梅花金镖打偏,只见从一侧的房顶上飞下一人,见此人装扮紧称利落,口蒙短巾,目标明确,抓起韩晃就朝另一侧房顶飞走,一路直奔城北而去。此人来去只听得一阵银铃声响,虽然身背的包袱裹得甚严,但庾翼听其声、观其器,便识出此乃是当年“刀劈中原”的祖逖之宝——赤金九环大刀。

    庾冰见状刚想去上前追,被庾翼劝下,因为他与这蒙面之人已不是第一次相见了。

    “韩晃脊椎已断,就算能侥幸活下来也动不了了。而且刚才此人本领不在我之下,虽不知其底细,但可以看出并非刺客。二哥,你要是追上去将他逼急,恐为他所害,多差人在城中加强巡视即可。”庾翼握着长枪的手微微颤抖。

    自此,庾翼斗杀苏峻、枪挑郭默、芜湖救中书,威名渐渐传遍江南。而轰轰烈烈的流民起义草草收场,流民帅们就像黄叶,曾经茂盛时为朝廷依赖,如今衰败,被一朝摇落,正合这肃杀的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