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丝丝同学在野外不慎受了重伤，需要休学一段时间。”白龚站在讲台上向班里的同学宣布道，“在此，我必须告诫各位同学，当我们去校外进行社会实践课程时，请务必听从老师指挥，不要自己瞎跑。管住你们的好奇心，少作死，多吃饭，要惜命，记得多活一天，也能多看一天风景。”

    台上的话是这样说的，而台下的低语却是另一种光景。

    老师的话语像一粒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学生们交换着复杂的眼神，教室里响起了细微的窃窃私语，隐秘的波浪在每个座位间流转。

    话语的内容在小组间悄然传递，伴随着各自的猜测和夸张。它们在耳语中生根发芽，随着每一次的转述，细节被有意或无意地修改，情感被放大，事实与臆测的界限逐渐模糊。

    下课铃响起，这些话语又被一张张嘴巴带着，从高一（2）班的教室向门外撒去，散开。在走廊里，在操场上，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那最初的消息已经变成了千奇百怪的故事，以惊人的速度在学校里蔓延。

    这些谣言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整个校园，无人能够分辨其中的真伪。而在这股风潮中，原始的消息被淹没在层层叠叠的传言之下，只剩下无尽的揣测和想象。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真相。

    很多人说赵丝丝已经死了。

    然而赵丝丝人虽已不在，却比她之前还要活。

    从前赵丝丝总是挤兑孙倩，她起了这个头，其实没带动多少人。现在她人不在了，反倒使很多同学对孙倩另眼相看。明明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情，却好像孙倩正是杀死赵丝丝的罪魁祸首。

    原先只是没什么人理会孙倩，孙倩也不怎么在乎。现在孙倩的书桌里常常有些“意外之喜”，比如死掉的蟑螂、老鼠的尸体、剩菜泔水、写着恶毒话语的字条……

    用孙倩自己的话来说，“他们哪儿搞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啊？每天早上去教室看抽屉，都跟开盲盒似的。”

    倒也不是不感到困扰。孙倩不爱读书，但也不意味着她乐意自己的书本又臭又脏。不爱读归不爱读，谁也不愿意臭着自己呀。

    她没办法控制别人的行为，只好从自己下手，书桌的抽屉里面什么也不放，每天自己背着书和文具从宿舍往返，美其名曰“正好顺便进行负重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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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茉莉，跟孙倩住一间宿舍是不是很恐怖啊？”李茉莉是数学课代表，余悦是英语课代表，早上她们把作业本送去老师办公室的时候，余悦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如是对李茉莉说道，“你是不是每天都被孙倩强迫着，一起往返教室和宿舍啊？”

    李茉莉眉头一挑：“什么？！”

    “他们都说，孙倩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你觉得可能吗？”

    李茉莉无语，像看白痴似的看向余悦，“要是孙倩杀人，警察会不抓她吗？”

    “可是孙倩她很厉害啊，警察肯定也找不到证据。你看，赵丝丝只不过对她说过几句话，就被她给杀了。”

    “没有证据，那怎么证明是她杀的人呢？”

    李茉莉觉得荒谬至极，“而且老师也说了，赵丝丝是回家去养伤了。”

    “可是有很多人这样说啊……”

    “余悦同学，我有一句话送给你，谣言止于智者。”

    余悦脸上一红，有道：“其实我也是好心想提醒你，我听一些人说，……”

    说着她停顿了下来，望向李茉莉。

    可是李茉莉神色淡漠，甚至有些厌恶之情，根本对此没表现出任何兴趣，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余悦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他们说，你还有那个杜渺，你们整天跟孙倩搅在一起，同进同出，说你们……也是她的同伙。”

    李茉莉还是没什么反应。

    余悦再次努力添油加醋，“他们说，你和杜渺，其实是孙倩的狗腿子，对孙倩唯命是从。……”

    “这种无稽之谈，我劝你还是别再说，别再听了。”李茉莉将作业本放到老师办公桌上，毫不客气地说道，“听多了怕是会有损智力。”

    余悦：“……”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孙倩的满不在乎，李茉莉和杜渺的“闭耳塞听”，导致那些恶作剧和挑拨的人觉得没意思了。久而久之，便没人再做那些无聊的事情。一切大约回归到起点，孙倩懒得理人，别人不敢当面招惹她的同时却不敢不搭理她，虽然众人对她畏而远之，但她的生活和学习照旧，不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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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杜渺正向李茉莉走去，忽然打了个喷嚏。

    李茉莉在书桌前伏案做题，杜渺的喷嚏声丝毫没有影响她动笔的速度。

    “茉莉，跟你说个好消息。”杜渺说着，皱了皱自己的小圆脸，“也不能说是好消息但对我来说，倒是个坏消息。唉，图书馆要重新开放啦。”

    李茉莉停下手里的笔，惊喜道：“真的？”

    “真的呀。”杜渺撅起嘴巴，委屈道，“姑姑喊我明天去上工了。”

    图书馆闭馆月余，终于重新开馆。青山无涯书院的图书馆是一座宝塔，位置僻静，距离宿舍、食堂和教学楼等都有相当的距离，平时去的人并不多。或许是因为好久没开，平常零零星星的人都集中到了这一天，开放第一天倒显得热闹了许多。

    李茉莉列了书单，本可以让杜渺给她捎带回来，但想到好久没去图书馆，便抽时间自己去了一趟。

    路上时间虽然久一点，权作散步吧。

    李茉莉的日程表每天都是满满当当的，上面列满了各种学习和阅读计划，连吃饭的时间都要努力压缩一番。但不管怎么忙，她都会见缝插针地安排散步的时间。散步或许并非学习，却是李茉莉的学习习惯的一部分，正如她习惯提前做计划、习惯事先预习功课和习惯课后及时进行复习一样。

    散步分为两种，一种是自己散步，另一种是与他人一起散步。李茉莉的散步，是一个人的散步。她独自走在路上，静静地，但闻虫鸣鸟声。树叶沙沙随风拂动，思绪从树梢徐徐流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