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帽儿村今天格外热闹,比去年白三元娶媳妇儿那天还要热闹。
白老爹低调了大半辈子,突然成了全村最耀眼的老头,太阳都没有他灿烂。
他家小妹(乳名)出息了!
竟然托人骑着高头大马翻山越岭给他送来了衣服和鞋袜,还都是小妹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
袜子上的稻穗绣的跟真的一样,金灿灿的!还有衣服上绣的那个元宝,亮闪闪的!连鞋面上都绣了富贵竹!
做衣服的料子他们更是连见都没见过,滑溜溜的!
可羡慕死村里那帮当爹的了!
白老爹满面红光,走路都在飘。
一连几天,他上山干活都会把鞋子和袜子别在腰间,逢人就显摆,一时风头无两。
村长一边羡慕嫉妒恨,一边强堆着笑脸逢迎着白老爹,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这个风头本该是他的!要是孙女白桃的运气再好上那么一点点,哪儿轮得到他白青云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可惜没有假设。
白桃的娘兰婶也是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拉着白桃不停的唠叨。
“你说说你,绣的那叫个什么玩艺儿!你看看人家小妹绣的草,比你绣的草叶子可是多多了!”
白桃气的发抖,“她绣的那是竹子!我这个是兰花!竹子和兰花能比谁的叶子多吗!你什么都不懂,就知道怪我!”
兰婶气不打一处来,点着白桃的脑袋骂道:“我不懂?你的针线不是我教的?人家小妹知道绣元宝,绣稻穗,多喜气!多好看!你呢?就知道绣那些花花草草,值个屁钱!”
白桃崩溃的大哭:“稻穗和元宝那是绣的!是假的!都是不值钱的玩艺儿,你就光知道骂我,呜呜呜……!”
兰婶也是疼着宠着白桃长大的,见她哭得伤心,心中也有几分不忍。
“可你说说,她才去了半年,差别咋就这么大呢?她还没娘教她呢!我都教了你这么些年了,你再看看你……。”
兰婶说不下去了!
白桃心里本就格外的愤懑不平,再被阿爷和亲娘轮番用言语刺激,这会儿索性化悲痛为力量,把她娘用力往外推,哭着喊道:“我要背书!我要写字!别碍着我!”
兰婶没辙,又不能不让她背书写字,毕竟这是小妹临走的时候交待下来的。
白梅用一句“我会双面绣”把村里的白桃和白枝压了下去,被薛家绣坊选走了。
但她没有忘本。
她的灵魂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着了魔似的缠着白老爹花巨资给她买了几本书,还请了个老先生在家里住了几个月教她读书识字。
就那几个月,白老爹为她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她离家前跟白桃促膝长谈,重点只有几个字:知识改变命运!
白桃大受刺激,带着村里的几个姐妹,死磕白梅留给她的几本图文并茂的手抄书本。
村头白三元家里,白老爹和里正、白三元三人围坐在一起,讨论白老爹手里的袜子。
新媳妇秋月把菜和烙饼端上桌后,也坐了下来,加入到讨论中来。
里正是白三元特特从隔壁村请过来的,他和白老爹交情不错。
“错不了,这就是缎面!凉丝丝、滑溜溜的,天热的时候穿在身上可凉快了!”
白三元和秋月纷纷点头。
白三元摸着两块面料中间的逢接处,叹道:“可惜这块缎面小了点儿,只有半身!”
里正瞪了他一眼,“你知道这一块尺头多少钱吗?小妹还是学徒,哪来的钱买这样贵的料子!”
对噢!白三元连连应是。
秋月则摸着衣领处赞道:“这衣服的样式可真好看,我还是头一回见。”
白老爹咂了咂嘴,道:“小妹留了话,说这是……睡觉的时候穿的。”
白三元奇了,“镇上的人都穿这样好看的衣裳睡觉?”
这个话题没人能回答。
秋月无比向往的道:“真想去镇上看看,也不知道小妹在那里过的好不好!”
里正看了白老爹一眼,摸着胡子说道:“哪能不好!那丫头别看往日里话不多,是个有主见的!可比村子里这帮女娃子们强多了!”
里正的话像一把钩子,把白老爹这半年来的担惊受怕和午夜梦回的忧思忧虑一股脑勾了出来,白老爹当场就抹起了眼泪。
“我的闺女呀……她刚走那会儿我天天做梦,梦里头她吃不饱睡不好,她打小连根针线都没拿过,短短几个月都学会绣花做衣服了,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秋月很想问一句,这也叫吃苦?
里正是知道白老爹心里有多苦的。
老头子一只脚都快迈进棺材里了,小妹是他活在这世上唯一的羁绊。小妹刚离开家的那几天,白老爹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憔悴的不行。
里正担心他想不开,隔三差五的过来跟他唠唠嗑,这才慢慢打消了他的心魔。
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了,心里的大石头一松开,可不就得尽情发泄了。
“来来来,今儿高兴,老哥哥我陪你喝一杯!三儿,去村长家里借一坛酒,就说是我要的,他敢不借!”
同一时刻,无忧居。
小松对着满满的一大筐水果有些发愁。
刘三哥跑一趟白帽儿村,居然收货了这么多果子,个个鲜亮饱满,皮薄肉厚,看着很不错的样子。
“公子,要不然我给四爷和四太太送一些过去吧,这么多咱们也吃不完呀!”
薛无极手里正剥着一只桔子,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撕掉桔瓣的筋络,认真的模样像是在雕刻一件精美无双的工艺品。
“我再给洪妈妈送一些,咱们留几个就够了,其余的就给刘三哥带去分了吧!”
薛无极手里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黑眸凉浸浸的扫了小松一眼。
小松脖子一缩,呐呐道:“那,公子您说怎么分?”
薛无极的视线落在筐子上,淡声道:“给我娘送几个桔子和山梨过去,再带几个给洪妈妈,刘三……给他留两个山梨吧!”
小松睁圆了眼,“公子,您是认真的吗?四爷和小姐那儿……。”
“我爹不爱吃桔子,无双也不能吃那么多寒凉的果子。”
小松用力咽了咽口水,“其余的都、都留下?”
薛无极明明白白的把不高兴写在脸上,“还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小松一个激灵,忙搬起地上的竹筐,急急的道:“我知道了!我会让厨子多做一些水果罐头,留着给公子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