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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

    离之前那林中插曲已过去几日,霍且非仍旧不见踪影。余延和曾暮寒已经沦落到出门挖野菜的地步,但也坚持不了太久。

    转机自四月十一开始。

    先是余延从门口捡到一排被咬死的野物。尽管摆放的整齐,余延开门的时候还是吓一跳。

    野兔脖子被咬穿,留下两个血窟窿。似乎是狼,可余延很难不联想到之前见过的狐狸。

    这是什么意思,警告?

    这些畜牲通人性,可能是猜到恒水居的粮食快见底,所以才送上食物。

    可畜牲到底是畜牲,余延盯着野物脖颈上的已经干涸的血液,心想:它们咬过的东西真的能吃吗?

    毒死还是饿死,这可是个问题。余延叹口气,心想还是别让师兄看到这副场景。

    他伸手拽住离他最近的那只野兔的两只耳朵,准备好好收拾一下,结果从那死物黑色的皮毛里看到格格不入的一片白。

    是一张纸条,已被血染红了大半,但上面的字迹仍清晰可见:放心吃,毒不死你。

    如此娟秀……这绝非是霍且非的字迹。但余延看到这几个字,却莫名其妙觉得熟悉。让他忍不住想到先前在林中见到的那名红衣男子。

    纸条里裹着一片银色的柳叶,在阳光下几乎晃到余延的眼睛。他伸手去拿,险些划伤自己的手。

    竟是一把巴掌大的匕首。

    那纸条已失了用处,原本随意处置便好。可余延鬼使神差地将它团成一团塞进袖子里。

    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一些他未知的谜底,而这张纸条或许是解谜的关键。至于那匕首,虽然小了些,但着实锋利,倒方便余延剥兔子皮。

    曾暮寒忙着收拾后园,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正好给了余延收拾门口的时间。

    待他洗净门前和自己手上的血污,太阳已升起老高。余延眯起眼睛盯着林中斑驳的树影,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想。

    他坐了有一会儿,鬓间的汗水滴到衣领里才回过神,拎着一只肥兔子就去了厨房。曾暮寒进来的时候闻到一屋子肉香,他愣了片刻,问余延:

    “莫不是我鼻子出了问题?野菜还能煮出肉味?”

    余延正忙着给灶里添柴,听他这话忍不住笑,灶灰蹭了一脸:

    “师兄鼻子好着呢,当真是肉。“

    他寻思了一下,还是莫要告诉师兄这肉的来历。他也不知为何要瞒着师兄,只是隐约觉得这事师兄还是不知道最好。

    因此他又补充一句,“桂花糕和云片糕送来的,看来师父还没忘记咱俩。“

    也不知道曾暮寒信还是没信,反正他没多问。十几只兔子吃了将近半个月,许久未见的桂花糕才回来,脚上系着一个茄袋。

    “咕、咕咕。”

    曾暮寒翻遍了厨房,连霍且非压箱底的点心盒子也没放过,可惜一块点心也没找到,只剩下一堆碎屑。

    他没办法,只好捧着这些边角料领着余延给桂花糕鞠躬道歉:

    “对不起啦,只剩下这些了。“

    桂花糕并是不不讲道理的雪鸮,伸出翅膀在余延和曾暮寒的头上拍了两下表示谅解。

    它刚飞回原位,云片糕贱兮兮地从它身后探出脑袋,对着曾暮寒手里的点心渣子蠢蠢欲动。桂花糕瞪它一眼,一口叨在它头上。

    “咕!咕咕咕咕!”云片糕惨叫。在它们

    战场的远处,一只淡黄色的猫头鹰慢慢地飞进来,余延似乎从它的圆脸上看出无语的情绪来。

    一直跑长途的马蹄糕居然回来了,这预示着霍且非很有可能遇见大麻烦。马蹄糕喝了水,飞到余延的肩膀上,示意他把纸条拿下来。

    那纸条上的字尽管十分潦草,但确实是霍且非的字迹。

    纸条上并没有交代霍且非的现状,事实上霍且非对自己只字未提。

    那上面只是模糊地说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让桂花糕送回些银两,并语重心长地说余延年纪不算小了,可以自己下山。

    余延心想恒水居也不是没有银钱,怎么还要让桂花糕跑一趟。他打开轻飘飘的茄袋,惊讶地发现里面居然是十几片金叶子。

    他和曾暮寒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里都看出了不理解。余延心想师兄大概不会放心让他独自一人下山,原本打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但曾暮寒远比他想象的开明得多:

    “让桂花糕它们跟你一起去,买的东西一多,你自己肯定拿不回来。别耽误太久,三天以内一定要回来,记住了吗?“

    不咸山离周围的市镇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以前霍且非领着余延,御剑飞行能堪堪在一日之内归来。

    余延毕竟年纪还小,何况他的佩剑还在井里泡着呢,靠两条腿哪怕是绕近路一个来回也得需要两天。

    不咸山近些日子里,野兽都如同躲灾一般不见踪影。三只猫头鹰在空中开路,自然给余延选了一条最好的路。

    余延辰时出门,一路未曾停歇,勉强在未时过半到了山下小镇。

    因是在四月,集市显得有些冷清。余延走了几家才把该买的东西买好,云片糕的两只脚上系着大包小包,飞得歪歪扭扭。

    此时天已经有些暗了,余延本想找个客栈借宿一下,却在小巷转角发现让他不得不在意的事。

    那是个和余延年纪差不多的少年,身量不小,却闭着眼睛被人扛在肩上。

    看到此幕,余延心里一惊,在阴影里隐去半个身子。那少年似乎意识到有人在看他,睁开一双无神的眼睛与余延四目相对。

    少年的表情瞬间僵硬,他眼中的余延仿佛是洪水猛兽。少年眼里满是惊慌与疑惑,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在与余延擦肩而过时压下脑袋低声吐出两个模糊的字:

    “余氏”。

    余延从他唇间读出这两个字,瞳孔刹那间放大,脸上露出和方才少年一模一样的表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扛着他的人已然走远,余延捂着额头开始头脑风暴:那少年年纪不小,有手有脚,看面色不像是生病的人。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自己走路?

    扛着他的那人穿着一般,二人不像是一家人。但也许是哪家的小少爷和家仆也说不定

    也不对劲。那个扛人的姿势余延熟悉,霍且非以前常常那样做。那对肩上的人来说一点儿也不舒服,余延以前甚至差点被颠得连隔夜饭都吐出来。

    家仆哪里敢那样对家里少爷!

    排除了所有想得到的可能,那就只有余延不愿意想的可能了。

    不是吧不是吧,余延身体僵硬冷汗直

    流,他独自一人下山就这一回,可怎么就遇见拍花的了!

    冷静,冷静……余延拍打着额头深呼吸,

    问题不大,起码现在自己还算是安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个靠谱的地方落脚,明日一早就回不咸山......不行啊完全做不到!余延拼命摇头,那少年搞不好还是他的同族,他不是很忍心见死不救。

    那怎么办,报官?辽东四月本就懈怠,

    再耽误一会儿上哪里寻这些拍花的踪影。

    摆在余延面前的路只有两条:一是见死不救,二是以身犯险——很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事实证明,九岁的余延还是太冲动了。

    他或许没想到自己也才九岁,也是拍花的目标。又或许他太过自负,觉得九岁的自己能斗得过大人。

    他脑子里很快制定了靠谱且可行性高的计划。余延在小巷角落里扣了半天,找到半块青砖。

    他思考了一会儿,用小刀在上面刻上【余氏】二字,然后从怀里摸出霍且非给的骨笛。

    印有特殊符文的骨笛传来悠扬笛声,远处的马蹄糕听见余延的呼唤,长号一声,挥舞着翅膀呼啸而来,这才有些猛禽的样子。

    余延将刻字的青砖也一起让马蹄糕带回去——他不能对师兄说实话。

    锅就只好推到余氏身上,他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只好谎称余氏带他回家,省着让师兄担心。

    马蹄糕似乎看出余延的心思,如同斥责一般“咕咕”地叫,甚至还啄了余延一下。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有分寸的。”余延把骨笛塞回怀里,摸了摸马蹄糕的头。

    “你快些将东西送回去,不要表现得太奇怪了,千万别让师兄看出不对劲来。你要表现了的好,等我回去请你吃点心。“

    马蹄糕愤怒地叫了两声,仿佛在说“你当我是那种不正经的猫头鹰!”但它还是能顾全大局,脚上绑着大包小包转着脑袋飞走了。

    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余延转了转脖子,他这时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他穿得未免有些惹人注意,这样好的布料.....

    他思索着,未曾注意自己站在别人家窗户底下。露着窟窿的窗户掀开,一个淌着鼻涕的小男孩探出脑袋,愣愣地盯着余延。

    余延福至心灵,他稍稍低下头,朝那小孩微微一笑:

    “小弟弟,哥哥的衣服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