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玑原地呆愣之时，柳守日从后面走来，拍了拍他肩膀，开口发问：

    “你小子不搁宿舍里养病啊？还有闲心思来看热闹。”

    “柳...大爷，我准备去找校医开药来着。”

    “哦哦，那快去吧，站这愣着干吗？”

    国字脸保安向秦进出示花名册后，柳守日就回了管理室，抽了根烟，因此也没看到王玑追出来出示“骆涌学生卡”的那一幕。

    抽完一根，柳守日准备出来拿回花名册，碰巧看到中午晕倒的王玑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好奇之下才过来搭话。

    见王玑没啥事，柳守日俯身从地上捡起那本花名册，拍了拍看不见的灰尘，就要回管理室里。

    王玑虽然还有些茫然，没回过劲来，但看到柳守日手上那本花名册，登时反应过来，连忙叫住对方：

    “柳大爷，等一下！”

    “嗯？”

    柳守日扭头，有些不解。

    “您能给我看看这个花名册吗？”

    “拿去，又没啥保密的。”

    王玑接过花名册，直接翻到第四层所在的那页，用手指指着一行行看过去，很快就找到了“407”。

    与国字脸保安说的一样，“407”宿舍编号下竟只有秦进一人！

    “这...怎么可能？”

    王玑再三翻阅花名册，每一页都和脑中记忆核对了半天，却发现没有任何变化，就是自己曾看过的那本花名册；唯一的出入点就是“407”宿舍下的人名只剩下秦进一个。

    但...骆涌，还有秦进剩下的那四个舍友呢？

    王玑飞速转动大脑，尽力回想着白天翻阅这本花名册的细节，很确信自己并没有记错，那时候看到的名字是有六个，分别是秦进、骆涌、还有...

    还有...还有谁来着？

    记忆中，那四个未知的名字逐渐变得模糊，怎么费力也看不清半点，给王玑一种熟悉的感觉。

    就像是，之前在“第二视界”阅读那几张规则的感觉...明明白纸黑字写在上面的好几条内容，自己却就是看不清！

    想到这里，王玑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大致猜出这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抬头，看了眼柳守日，故作轻松地将花名册递了回去。

    柳守日打着哈欠，边往管理室走边抱怨道：

    “哈啊~真麻烦啊，睡个好觉都不行。”

    犹豫再三，虽然明知自己的提问不会有想要的答案，但王玑还是开了口：

    “柳大爷，刚刚那个秦进说的什么舍友骆涌，您有印象吗？”

    闻言，柳守日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然后吐槽起来：

    “哼！能有个鬼子印象！我看那后生就是一人搁屋里住太久，得了臆病！真是飞来横祸，能撞我老头子身上，搅了好梦，晦气！”

    “小子，你别管这乱七八糟事了，快去医务室吧。李校医是有本事的人，时不时就出个行医，这要人不在还得等半天，你早去早回多休息会儿。”

    说罢，柳守日就扭过头，不再多言，气哄哄回了管理室，关门声音很大。

    王玑静静看着柳守日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回想着对方刚才应他话时的神态——很自然，不像装的。

    目光扫过四周，一楼大厅的一切都很普通，无论是光影、物体还是空气的嗅感、地面和脚隔着鞋的触感...普通而真实，一如既往。

    王玑伸手摸了摸空气，忍不住感叹一句：

    “太真了啊，大脑。”

    是的，这就是他的猜测。

    自己现在根本不在现实世界，而在“第二视界”中。

    证据只用一个就足矣——那份花名册。

    今天一白天，自己的幻觉都很严重：知道骆涌失踪后的突然发病、浴室内“唱歌的人”、奇怪的“变脸校医”...这一切都说明自己的枕叶脑癌进一步恶化了，“第二视界”都会在白天出现了。

    但，这其中有被忽略的一点是关键：

    真正恶化的“第二视界”，是在早晨那次晕到世界失去颜色的发病后才出现的。

    也就是说，那次发病才是“第二视界”能在白天出现的标志节点。

    反过来看，在那次发病之前，自己的病情还算“相对稳定”，至少不会白天进入“第二视界”。

    而骆涌失踪的消息、他的学生卡，都是在那之前就被自己确认的。

    也就是说，现实世界中，骆涌失踪这件事是一定发生了的。

    可刚才，那花名册却与白天的截然不同，骆涌的名字凭空消失；柳守日也完全一副失忆的架势，根本不记得白天和自己说过什么。

    显然，这都是大脑编织出的“第二视界”，虽然看着很真，但却有致命的逻辑漏洞。

    最简单的一条漏洞便是：北洋理工这些年招生规模越来越大，甚至都不得不将他们这些大一新生住的四人间改成六人间了，怎么可能会空出单人寝室呢？

    校方都恨不得把学校里的大湖“求理湖”填平，在湖上铺床让学生睡了，花名册上哪里会突然出现一个突兀的单人寝室？

    既然是幻觉，那自然刚才自己掏出的“骆涌学生卡”会发生变化，让自己不得不眼睁睁看着秦进被保卫处保安带走。

    如果说“第二视界”也有个剧本，好比第一天进入“第二视界”时自己被“保洁阿姨”吵醒，后面慌张之下忽略了部分规则，最后不得不在阳台门前和那个“漆黑的人影”上演一场刺激紧张的“404转盘”一样。

    今天的剧本，应该就是自己去保卫处“解救”秦进吧？

    “大脑啊大脑，你这水平有待提高啊，太假了。”

    王玑笑了笑，讥讽一句，大步走出宿舍楼，直接向医务室去了，一眼都不看秦进刚被带走的方向。

    大脑能写“第二视界”的剧本，但自己只要绕开就好了。

    是的，绕开就行。

    第一次进入“第二视界”发生的事，他那会在床上躺着复盘了好几次，发现其实只要当时自己不因为“保洁阿姨”的噪声试图开门，再根据门上规则早早关了阳台门，后面就不会有“404轮盘”这一说。

    现实世界中，自己应该也就不会被冻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