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两位偶遇的学长拍完照片后，王玑就一路走回了九号楼。

    不出所料，康裕兴他们五个早就回来了，都在404里躺着，一副差点累死的样子。

    对别的专业来说，出去溜达溜达、拍拍照，听着没什么可累的；但对闲到发慌的摄影专业来说，一周只上四休三甚至上三休四才是常态，这突然被导员星期天揪出去拍作业，还真是头一回。

    北洋理工的摄影系就是这样，本身作为一个没什么发展前景的小专业就不受重视，又挂在清汤寡水的艺术学院下面，很多时候只是用来凑数的。

    毕竟都二零二二年了，为响应政策，哪个大学都得往综合类靠，理工科院校也得设置文史类专业，北洋理工自然不例外。

    设置归设置，凑数的专业当然没什么好待遇，老师敷衍，上课喜欢放PPT，学生也跟着敷衍。

    大多都是报绘画类专业分数不够被调剂过来的，此前从未接触过专业相机，也未接触过摄影，哪里谈得上喜爱、又哪里谈得上认真求学呢？

    显然，这是一种恶性循环：学校不重视，又是冷门专业，师资力量自然弱，进而导致报的人少；报的人少，分就低，成了典型的调剂专业，进来的全是本不想报这个专业的人；本就不想学，自然学不出成绩，加上老师也摆，大家一起摆，毕业时候就大多是没学下多少东西的混子。

    混子，肯定不好找工作，也找不到工作。

    用系里老师的话来说，每年他们的学长毕业后还从事摄影相关工作的人，不到百分之五。

    就业率低、就业相关性低，导致这专业名声也自然差，越来越冷门。

    最后形成恶性循环，摄影专业就彻底摆了——反正学生不学，老师也摆，干脆大家就摆到明面上：

    王玑看过课表，大一上学期整整一学期只有三天专业课，每周上的课基本全是公共课，比如语文、英语这些，一年一万五的学费跟打了水漂一样，还不如隔壁一年五千专业上的课一半多。

    不过，这些倒也很少有人埋怨——来这专业的，要么就是像王玑这样分数不够，勉强调剂进来的，怎么着也算是“低分报高校”了；要么就是毕业直接继承家业的富少，冲着摄影系清闲好玩才来的，根本不在乎什么就业问题。

    像康裕兴那样的，明显是后者。

    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而摄影系就是北洋理工这个小草台班子里的小小草台班子。

    王玑没专业相机，也没参加这次的外出拍摄活动，自然和康裕兴五人没什么可聊的，只是随口说了下那两个学长拍照的事，便翻身上床休息了。

    这是少见的一次，十一点自动限电熄灯前，404全员就早早睡觉的特例。

    灯一关，窗帘一拉，忽略掉楼道里时不时响起几下的脚步声、说话声，夜还是很寂静的。

    当然，为防潘浩的呼噜声半夜惊醒自己，王玑还是戴上了耳塞，才安心入眠。

    ...

    “呜，呜呜~”

    子夜，王玑被一道奇怪的声音吵醒，睁眼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什么声儿？

    从床上摸摸索索起了身，王玑大脑还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思维像一团浆糊，什么也没多想，翻身下了床。

    因窗帘是拉着的，今晚月亮又只是小小一弯，屋内暗得很，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凭记忆去大致挪动脚步。

    “呜，呜呜~”

    王玑这次听清了，声音是从窗外传来的。

    迷迷糊糊走到阳台前，一把拉开阳台门，王玑走到阳台上，向四周环顾一圈，微渺月光下什么都没有，只是九号宿舍楼与十号宿舍楼间的小树林空地。

    奇怪...

    绕绕头，王玑转身，正要回去，恰逢一股夜风吹过，带着一阵凉意，让他骤然清醒了些。

    “他奶奶的，真凉啊！大晚上自己不搁被窝里躺着，出来听个鬼子的声儿。”

    嘟囔一句，走进屋内，背后的窗帘被夜风吹动，发出随风飘摇的声音。

    月光洒进404，洒到地面上，照清下铺的轮廓。

    王玑正要翻身上去继续睡，被这跟在身后溜进来的月华吸引了注意力，余光一瞥，看到自己下铺胡昊的床位上，却是身形一顿——床上没人！

    不，说是没人还不够贴切，应该说——床上空无一物。

    大脑宕机片刻，随后飞速运转起来，王玑撤回往上铺爬的动作，跳到地面，慌张扭头，扫过其他几张床，才发现上面也都没有人。

    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深夜，404，五张空无一人的床位，还有，月光！

    死去的记忆猛然涌上心头，王玑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彻底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醒过来。

    他先是快步冲到阳台前，一把关上阳台门，然后疾手从窗台摸出阳台门的钥匙，将其锁上——前几天早上，为防止进入“第一视界”第一晚的事情再次重演，他早早就将阳台门和宿舍门的钥匙分开，又将后者放到了别处，防的就是今天这种情况。

    “咔吧。”

    阳台门被顺利锁上，夜风也没了进屋的缝隙，窗帘随之平静。

    王玑隔着玻璃往外死死看了半响，确认阳台上没有任何异样，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现在还没到庆幸的时候。

    转身，王玑踮脚从自己枕头旁拿到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快步走向门口，照了上去。

    所幸，门上并没有贴什么《九号宿舍楼楼层规定》或是《宿舍通知单》之类的东西，一切平和。

    “呼~”

    见此，王玑彻底放下心，几步迈出，正要回到床上，却突然想起些什么，转身，再次把目光放到宿舍门上。

    身体贴在宿舍门上，将双眼对上猫眼，向楼道对面看去，洗漱间门口的墙上也空无一物，没有异常，更没有什么《厕所及洗漱间告示》。

    “万幸。”

    回头，翻身上床，王玑摸摸自己脖间，竟是刚被吓出的一身冷汗，暗道自己是多心了。

    这几天经历的恐怖太多，有些一惊一乍了。

    还好，不是“第二视界”，继续睡吧。

    躺好，盖上被子，404再次归于宁静。

    困意慢慢蔓延，王玑即将回归梦乡之际，那道奇怪的声音再次响起，震碎他的全部困意。

    “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