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冷冷地听着，虽然卡达加心理防线似乎已经完全崩溃，如竹筒倒豆子一样公开诚布地说出了知道的所有事情。

    但达尔对他的警惕没有半分松懈，骨剑依旧死死抵在卡达加的喉咙上，心中暗自吐槽：

    说理由说情谊当然有一万种借口，但本质上就是纯粹贪欲驱使下的咎由自取罢了。

    不过倒是搞清楚了一个最基础的事实。

    为什么黑衣佣兵团要违反正常的收保护费原则，突然竭泽而渔疯狂地杀戮周边镇子与村子。

    原来是为了完成加索尔的要求。

    但更准确地说，是为了满足了那则秘密情报的要求。

    到底是为什么，加索尔不惜要花重金和贵族内流通的药剂驱使卡达加和黑衣佣兵团这么做呢？

    而且还强调一定要带着五眼之门完成杀戮。

    目前听下来的感觉…更像是进行一种献祭？

    为了维持高深莫测的死亡骑士人设，达尔内心思绪万千，到嘴边则只有冷酷的一句话：

    “继续陈述发生了什么，你说的复杂又是什么意思？”

    卡达加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空洞，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已经破碎得几乎不存在了的衣襟，仿佛在抵御着某种令他心悸的记忆。

    对于达尔的追问，他没有立即作答，而是呆滞地凝视着前方，彷佛被某种不可言述的恐怖事物困扰着。

    “装什么装？想让我把你的灵魂抽出来再继续问？”

    达尔看着他这幅奇怪的样子，生怕他又陷入什么魔怔中问不出情报，立马施压威胁道。

    卡达加的瞳孔震动了一下，口中连连辩解，“不不不，不是的！”他的理性知道，只有尽可能让达尔保持满意，提供的情报让他保持兴趣，才有可能速死。

    “尊敬的达尔大人，”他虔诚又扭曲地摆出一副敬畏的神色，污浊的手指中紧紧攥着碎裂的瓦砾，“仁慈死亡的恩赐者，我并没有隐瞒您的意思。”

    “只…只是，”卡达加看向远方，眼中空洞的闪烁，似乎有些迷路在记忆的森林中，“后面发生的事确实有一些匪夷所思。”

    他的眼神稍微聚焦了一些，但诡异地显得非常纯真而明亮，重新看向达尔：

    “一开始，计划非常顺利，有加索尔公爵线人的情报加上黑衣佣兵团本身的线索，找到伊斯遗族并不难。”

    “他们甚至都没有太强的抵抗，全都是一些老弱妇孺。”卡达加眉头稍微皱了皱，嘴角却挂着一丝近乎天真得意的笑容。

    “面对我们黑衣佣兵团的利刃，几乎顷刻间就死绝了。”

    他的笑容更加放肆，一时间让达尔完全不能理解他的心态：“没办法，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谁叫他们本来就是遗族呢？”

    他的视线落在了达尔的骨剑上，然后慢慢的移向身后的黑暗角落，更夸张地狞笑道：

    “我在确认安全后没有任何犹豫，把他们长老的脑袋斩下来，从他身后的木架上轻松拎走了五眼之门。”

    “多么美丽的门啊！”

    转瞬间卡达加整个人似乎陷入了一种疯狂，带着一种奇异的信仰虔诚地赞美着：

    “伟大的门！美丽的门！尊贵的门！”

    “门上有着五只蕴含无边奥义的眼睛，祂们分别呈现金、银、红、蓝、紫五种颜色，祂们无时无刻不在流淌闪烁着神秘古老的文字与符号。

    “你甚至能听见祂们低沉的呢喃声，门正向神明献上贡品的吟唱，神秘、古老、诡异又令人信服。

    “倒也不必那么兴奋吧。”达尔正心想着，卡达加就马上如癫狂般语气一转！

    “可是那群野蛮愚蠢的伊斯人，竟然把这样至高的宝物用低劣破旧的木架支撑着，真是太不识货了！”卡达加仿佛一个艺术鉴赏家，发现有人用木架随意钉着名画，发出暴殄天物的愤怒。

    “当我拿到五眼之门的那一刻，我立马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力量。”此时卡达加的声音忽高忽低，充斥着一种无法言表的怪异情绪，“那是一种明白了至高之理与命定之路的感觉。门上的五个眼睛，就像活着的生物，闪烁着诡异而又美丽的光芒。”

    “我逐渐在门的引领下理解了一切！”

    “在门的引领下，我仿佛走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我的心智、我的灵魂，都在逐渐变化。”

    卡达加的眼睛闪烁着离异的光芒，他的声音激动且虔诚，仿佛在诉说一段神秘的经文。

    “就像是这个世界的每一个生灵，无论是你、是我、是他、还是他们，我们都不过是门中神祇安排的棋子，渺小却又必不可少。”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轻抚着自己的胸口，仿佛能感受到那股被赋予的力量在体内涌动。

    “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渺小的存在。我被门选中，被神圣的力量所触及，这份荣耀，这份使命，让我与众不同。”

    “我终于明白了！明白了一切！”

    他的语气充满了震撼和兴奋，“每引导一只羔羊向门中之神进献，我的力量就会增加一份。一只羔羊，一份力量；两只羔羊，两份力量。这是神圣的奖赏，是对我的信仰和奉献的肯定。”

    卡达加张开双臂，仿佛想要拥抱整个世界。“神的视角是公正的，祂为我指引了一条清晰的道路。我从这个世界的这一端走到另一端，再从另一端回到这一端。我的脚步不曾停歇，因为神的旨意中，没有任何偏差。”

    “是的，神的轨迹是完美的，错无可错。那些纯洁无瑕的白色羔羊，随着时间的流逝，终将转变为洗礼后的红色羔羊。他们得到升华，而我，作为引领他们的使者，同样会获得最终的升华。”

    “而你！”卡达加的瞳孔重新被细碎的宝石结晶充斥，狂暴的神情中再无半点刚刚的恐惧，声音充满了轻蔑与厌恶。

    “你早已脱离了神的怀抱，成为了永世不得超生之物。”

    他的手指再度扭曲成触手，尖端几乎触及那张苍白骷髅面孔，“看看你自己！你的外表多么地玷污和不堪，是如此地令人作呕。”

    他的语调里充满了不屑和嘲讽，“你所犯下的罪行，是如此地令神不齿，你这个亵渎神明的可悲蠢货！”

    “不不不，你不是渎神者，是本就不应该存在的错误！”

    “你已经死了，你不应该阻挡在我面前，我…嗬嗬”

    剑光一闪。

    冷光在昏暗的废墟中划出一道优雅弧线。

    卡达加还没说完的话已经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了，他的眼中尚未褪去狂热。

    但头颅已高高飞起，脖颈上方空荡处只剩光滑的切面冒着血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