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宵鼻头一酸，祂嘟起嘴巴，眼睛发红，低头揉揉眼睛，说。

    “怎么滴我眼睛里了。”

    强风又吹，花儿又落，却吹不落少年已然说出的话语。

    “你说真的？”祂确认似地问。

    “真的。”

    杨宵默然微笑，祂悄悄伸出小指。

    “拉钩？”夜晨问。

    “嗯。”

    夜晨俯下身，单膝撑着地，与杨宵对视。

    “好，拉钩。”

    “等一下！”杨宵道。说罢祂不知从哪掏出了手机，打开了自拍。

    夜晨轻笑，仍看着杨宵，杨宵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示意他看镜头，夜晨看镜头后却依旧在看手机中的自己。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钩，上吊，一万万年，不许变。”

    “啊，一百年好短的。”杨宵道。

    “你看上去也没活多少年吧。”

    “确实没‘活’多久，但是死后到现在有很多年了。”

    “抱歉。”夜晨感觉自己说错了话。

    “习惯啦，咱说好了，你要帮我咯。”

    “当然，一万万年也不变，洗去血污你就能真正成神了吗？”

    “咱现在就是真正的神，应该说咱现在像是数字二，只要减去鬼一，就只剩神一了。不过听着简单，实际上一点也不难......对于以前来说。”杨宵头疼道。

    祂继续说：“条件有二，其一为需要一位神明完整的力量，这是咱曾经拥有现在没有的，其二正好相反，但不管怎样，总算是有了，所以只要咱能收复失地，重获神力就行了......呜呜，好难。”

    夜晨正想安慰祂，却不想杨宵忽又认真起来，说道：“我觉得不应该只算个约定，就当是个交易好了。”

    “交易？”夜晨不解。

    “你帮我夺回属地，而我任你差遣。”

    祂目视着夜晨，坚定地说道。

    夜晨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那其二是什么？”

    “不告诉你。”祂又回到了方才那般寻常女子似的姿态。

    “啊。”

    夜晨装作痛心，杨宵慌了神，但发现是装的便转身背着手走进了宅邸。

    “去干什么？”夜晨问。

    “工作。”

    径直穿过古色古香的宅邸，夜晨的面前出现了一部.....电梯。

    坐上电梯上到二楼，映入眼帘的是一套大平层洋房，室内落地窗、彩电、沙发、厨房、冰箱、卧室、厕所、阳台一应俱全。

    “哈？”

    “这个，那个，呃，其实我是在现世十二年前被车创死的，所以说咱也是现代人.....还是洋房住着习惯些。”

    十二年前，夜晨有些在意这个数字，也正是那时他记起了前世。

    杨宵一开始还叫自己“小子”，祂的容貌大概定格在了死时，预估个年龄，再加上12年，也不会大自己多少嘛。

    “在外面可看不出来。”

    “一点小小的障眼法罢了，但由于是爷爷施的，所以肯定看不出来。”

    夜晨双手抱胸，盯着杨宵。

    “看我干嘛。”

    “想看看你怎么工作的。”毕竟这儿可不像神明工作的场所，虽说夜晨没见过神明工作的场景就是了。

    “闭上眼睛，聚精会神，感知属地，整理信息就好啦，是概念上的东西。”

    说完，杨宵一本正经的进入了工作模式。

    夜晨无聊的在洋房内转来转去，彩电下放着厚厚的几碟光盘，毕竟这儿可连不上网，光盘上多是动画，不少夜晨也看过，越往下翻越是低幼，最下面一盘看上去像是夜晨12、3岁时会看的，具体是什么呢，夜晨看不清名字，估计看清了就有人会说——完了，我20多岁30多岁也看这个，是我低幼了吗？所以他选择性看不清光盘的名字了。

    冰箱里放着一堆汽水与速食，神明真需要吃东西吗？或只是单纯想吃？去看看厕所痕迹就好，但这有些变态，他作罢了，两排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从童话到科幻、从历史到心理、悬疑、现实之类题材应有尽有，还有许多由他看不懂的古怪文字书写的书籍。

    其中一眼就能看出翻阅过很多遍的书是《千水上下四千年》，书本看得出来主人很爱惜，即使书壳上的印刷墨水有明显的脱落，但书页却没有卷翘。

    卧室就不去了，他选择走去阳台，阳台上放着一个花瓶，花瓶中插着那束蓝色郁金香，它怡然地吐露芬芳，姿色似乎比自己刚献给杨宵时更好了。

    而向外看去，这个阳台的视野极佳，采光也是一绝，可见建造它的人的上心。远方像是全世界春日的结合体，连绵不绝的草地，苍翠的森林，簌簌的小溪、花鸟鱼虫应有尽有。此间美景，夜晨看了好久，世间静悄悄地，除去脆生生的鸟叫，似乎还能听到自然的呼吸，还有杨宵的轻微地呼噜声。

    得，睡着了。

    他摇醒了杨宵，打趣道：“梦里也能整理信息吗？”

    “能......能吧，说不定能，爷爷躺在摇椅上时要睡着了就说他可以，我这是在练习。”

    祂越说越不自信，声音弱了下去。

    “好好好，你下次再联系吧，我刚刚在阳台突然想到一个事情，想和你讨论一下。”

    “什么事。”

    “你不觉得今天连着收下两个街区很怪吗，会不会太顺利了，第一个都还好说，第二个呢，除非他应该是真不知道羊仙在你的属地有多强。”夜晨觉得这事不简单。

    “确实有些怪，我在方才对信息的整理中，发现这两个街区都在最近交接过控制权，不清楚那伪神在打什么算盘。”

    “如果这是他放出来的饵，那这是不是正在准备布局清除掉你们？”

    杨宵笑笑，说：“这不可能，夜晨，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国家吗。”

    “19o多个。”

    “而神明只有一百五十三位。仅仅是我们存在于此，这一简单的概念就支撑起了彼世不会因现世与彼界的挤压而崩毁。虽说他们大多都是冷漠无情的家伙，但导致另一位神的陨落这种事情，几乎不曾有人敢做，别看咱现在没什么神力了，但单看概念性的东西咱还是超级牛的嗷，正神都不敢动咱，更别说他一个伪神了，要是他真要来杀咱就会动摇彼世，其他神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但只要不是取你性命，他们也不会管是吧。”

    还给杨宵留下最后一块属地估计也只是不想节外生枝。

    杨宵悻悻地点了点头。

    “那你爷爷？”夜晨小心翼翼的问。

    “只是被封印了，所以他将神权交给我了，让我……”

    “打住，那是你爷爷都搞不定的伪神，属地被侵占不是你的问题。那这种可能性我们可以暂且搁置，另一种可能就是，他在玩借刀杀人？”

    “借咱的刀杀他的人？”杨宵诧异，夜晨不说话，只是看着祂，片刻后杨宵恍然大悟道：“这两个就不是他的鬼！怪不得才交接控制权这么一阵子，怪不得不知道咱的实力，怪不得要安插在咱的属地旁边。还给了那家伙一颗燧种，想要消耗咱，真是坏到家了！”

    “至于是要杀谁的鬼才是问题。”

    “不，这也不是问题，他有一个‘盟友’，听过影集没？”

    “从没听过。”实际上至今为止，夜晨才知道，就算是自己前世，也未能走到世间顶峰，好在自己这双眼睛连领主、甚至是神明都能看透。

    “是13月里最庞大的组织，在那片混沌无序的空间里影集成功构建了唯一的秩序。它是那伪神的盟友，但同时本身也是一个不小的威胁，估计这俩人就是影集插入燧势力中的眼线。哎，咱这下帮敌人打白工了。”

    “不是收回了两个城区吗？”

    “那也得守得住不被抢回去啊。”

    “你们以前就收复过？”

    “嗯，但是第一时间，最晚只到彼世的第二天就会被他本人现身抢回去。一点发育的机会都不给咱留，打游戏里魔王还有先派精英再派四天王，最后自己再出场呢。”杨宵气鼓鼓地说道。

    “那你们现在做的工作有什么用呢？既然土地都会被再次夺去。”夜晨并无恶意，他真切地问道。

    杨宵认真的说：“因为我是这片大地的神，就算不论我的神力来自于它，我也自当爱护它关怀它珍惜它。虽说这听起来好像在说我要养护我自己的肌肤，但我毕竟不是这片土地原初的神，在我还是人类时也是大地养育了我。可弱小的我，愧对这片大地上的一切生灵，甚至包括大地本身。在我‘工作’时，我将重新感受被夺去的土地，土地也将重新感受到我，这算是一种安抚。说到底，我现在做的不过是一点点小小的补偿罢了。”

    “大地，也会有思想吗？”

    “有，并且分为表里两部分，所有原初的地神，包括我爷爷，都就诞生于表的那部分，而里的那部分，则像一个处在永不醒来的梦中的孩子，但也会哭会笑，祂要欣然，便是福泽丰饶，祂要大怒，便是山崩地裂，为了维持祂的情绪稳定，爷爷废了不少心思，像是咱任性的弟弟一样，诶，不能这样比喻，辈分就乱了......”

    大地的表里，神明的诞生，这都是夜晨从未听过的知识，原本看到杨宵这样的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存在都能是神明，他还以为神明是什么漫天跑的量产型，现在看来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彼世的黑夜到来，夜晨侧躺在沙发上睡觉，不经意间还能问到好闻的香气。想到明天属地就会被再次夺走，夜晨有些生气，但那个叫燧的伪神估计是极其强大的存在吧，说实话，想到这时夜晨心底闪过一丝恐惧，自己决定帮助杨宵，那燧就是自己的敌人。

    即使明天属地就又会被夺走，祂和他们依旧在尽职尽责，夜晨打心眼里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