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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眼睛

    张万山?

    一群半大的孩子面面相觑,想了好一会。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孩挠挠头,忽然想到什么,“那个中彩票嘞?”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补充,都想吃到方葭拿出的糖果。

    “是嘞!以前他一家子就住在俺家对面呢。”

    “臭瘸子,病秧子,还有一个女疯子!”

    人声沸沸,向方葭一行人浅浅勾勒着张万山此人。

    一穷二白的跛脚光棍,身旁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女人,整日疯疯癫癫,说些他们听不懂的话。是被时代远远抛在身后的那种人,家贫如洗,一无所有,却被命运女神眷顾,买到了能够改变自己人生的一张彩票,在去年携着病母搬离了这个村子。

    方葭垂下眸子,问。

    “那个女人呢?”

    男孩眼神懵懂,带着丝缕的漠然。

    “不知道,兴许是死了吧。”

    三人在村子内四处走动,有成年人过来看热闹,顺其自然的就开始攀谈起来,小计就扛着摄影机不停的录,趁着周之於与村民们聊天的时候,方葭环顾村庄内的环境。

    雪水沾染了灰尘化成一片泥泞,又干涸在脚下,随时间凝成擦不干净的污渍,北边的矮矮的小房子,在这边只能看到个微弱的影子,隐藏在即将消逝的太阳余晖中。

    “村北头张万山家的柴房里,或许会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桂花的话犹在耳畔,可此时又没有好的借口去探寻,正当方葭苦恼时,刚刚拿了糖的男孩走到她面前,仰着头,眼睛晶亮亮的,“你们今儿晚上走不?”

    “不走,借住一晚。”

    “能不能住俺家呢?俺想听听大城市的事。”

    方葭想起了这个男孩,刚好住在张万山家对面。

    她抿唇一笑,“行,我们去跟村长说一声。”

    又和村民问了路,三人带了个小孩赶在天色沉下来前到达了村长家。

    村长仍是那副谄媚的模样,听到他们的诉求时愣了一会,不自然的笑笑,不太情愿的答应了,招呼男孩过来,附在他身边耳语几句。

    “去吧,小春,带客人去你家。”

    走在蜿蜒山路上,天色昏暗视线不好,周之於怕方葭摔了,在身后虚扶着她,小计收起了摄像机,沉默着缀在后面,小春则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

    小春边走边问,“你们是打哪儿来的?”

    “苏北市。”

    “大城市是啥样的?”

    “有很多人,每天都在忙来忙去。”

    “真羡慕你们啊。”男孩踢着脚下的石子,回头瞅方葭,眼睛是黝黑的,透着明晰的光亮。

    “姐姐,你那个糖可好吃了,俺没吃过那么甜的糖。”

    古尧山是出了名的贫困山区,这里因为地势和民风的问题,一些扶贫的工作开展的很坎坷,而扶贫也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方葭看着小春的眼睛,沉默了半晌,道:“我包里还有两颗,回去给你吃呀。”

    “好!”

    “对了,小春。”周之於开口,声音温润,“刚刚村长和你说什么了?”

    小春对他们没什么防备,小孩也不会藏话,直接道,“让我看着你们别去万山叔家。”

    三人对视一眼,果不其然,张万山家就是有问题。

    “你之前说那个疯女人在张万山家,她都干嘛呢?”方葭问。

    小春想了想,“我记事起那个女人就在了,她好像是万山叔的媳妇,傻傻的,整天在嘴里嘟囔什么‘回家’,可村子里就是她的家啊。”

    “万山叔说嘞,进了他的屋头就是他的人,连做鬼都是古尧村的鬼嘞。”

    他想起来什么,凑近几个大人,悄声道。

    “这个疯婆娘还是大学生嘞,可牛了,也不知道为啥变成现在这样,俺娘说她原来长得可好看了,跟仙女一样。”

    寒风渐起,吹动围巾的流苏,掩盖方葭冷嘲的眉目。

    把一个有着大好人生的女孩困在这个贫瘠的村子,折磨成不人不鬼的疯癫模样,仅仅是为了满足糟粕的“传宗接代”的想法,村中鬼影幢幢,抬眼看全是将桂花推入深渊的帮凶。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几人终于到达了小春家,小春敲门,一个神色疲惫的中年女人开了门,见到三个陌生人站在门口,不由得后退一步,神色警惕。

    小春嬉笑道,“娘,这是市里来的人,说能带着咱村儿挣钱呢。村长说今儿他们住俺家,你收拾收拾呗。”

    见女人神色有些松动,周之於从包里掏出二百块钱,塞到女人手里,“大姐,我们就借住一晚。”

    “行吧。”女人侧过身子让他们进去,拉上了门。

    又跟小春爹解释了一遍,小春娘才从壁橱里面抱了被子,房子不大,权衡片刻后,她让在场的几个男性睡正屋,让方葭随她睡小屋。

    方葭笑眯眯的跟着她走。

    夜深了。

    身边躺了个陌生人,小春娘不太自在,方葭看出这点,主动和她聊些家常,不大一会女人也打开了话匣。

    她问,“你是大学生不?”

    方葭诧异,“您怎么看出来的?”

    女人叹了口气,“对门的那家二十年前娶了个大学生媳妇,她刚到的时候,跟你可像了,不是像,就是那种感觉,很有……希望的感觉。”

    “那个疯女人吗?您能给我讲讲她的故事吗?”

    方葭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偷偷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

    女人嘴唇蠕动,欲语还休,看着方葭湿润明亮的眼睛,陷在了回忆里。

    “疯女人,原先是不疯的。她是城里的大学生,长得可水灵了。

    张万山一穷二白,又是个跛子,没姑娘看得上他。他娘怕老张家绝户,就攒了几年的钱跟人贩子买了这个姑娘,让他给张万山生孩子。

    那姑娘不愿意啊,又哭又闹,总寻摸着逃跑。张万山就让村里的男人帮他往回抓,跑一次抓一次,抓回来就往死里打。

    有次那姑娘怀了,张家就以为她不会跑了,直到一天夜里她挺着大肚子敲晕了张万山,跑进了山里。”

    “那山里的野兽都没舍得伤害她,她却被村里人狠狠地拖回来,血流了那么长啊,那姑娘就睁着通红的眼睛,像狼一样挣扎吼叫。被张万山打了个半死,孩子也掉了,从那以后她不想着跑了,她疯掉了。”

    女人想到此处,声音哽咽,“好好一个姑娘啊,就这么毁了。”

    “吱嘎。”

    是踩雪的声音。

    山里夜色寂静,寒冬腊月里也没有昆虫鸣叫,于是这声音就极为明显。

    小春娘此时已经熟睡,方葭认床,还在闭目养神,被惊动后下意识转头,黑夜里一双眼睛与她对视,片刻后化成黑影于窗棂处一闪而过。

    方葭一时感觉寒意涌上心头,坐起身死死盯着窗户,直到天色渐明,再没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