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猫一样懒懒趴在桌子上,方葭把玩着手机,眼睛水莹莹雾蒙蒙的,眉头像打了结一样,一脸苦恼的样子。
她最近很困惑。
自上次沂城一别后,结束了实习生活的方葭和周之於似乎都回归了自己的生活。可好像有些什么东西偷偷的变了样子。
手机里是周之於发过来的短讯:【为什么不回信?】(小狗沮丧)
那日分别时阿婆和阿公还很不舍,觉得这小男生很招人喜欢。方葭像个鹌鹑一样不敢讲话,反而是周之於,脸红心跳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笑眯眯跟他们告别,说还会来的。
隔了半月一封信就悄悄的寄过来了。那是个晴朗的天气,方葭坐在家门口的小矮凳上晒太阳,慢悠悠拆开了信封。仔细读下来却差点连信都拿不稳。
信的篇幅不长,依旧是他潇洒飘逸的字体,却有一些不连贯的地方,像在停笔思考。下面是其中的一段。
“蒹葭小姐,好像那夜的月光太明亮,我看着你的眼睛入了迷。
相识不过数月,却好像认识了很多年。写信的时候,实习的时候,相处的时候,我见到了你的许多面,每一面都好喜欢。
像上次说的一样,好像只要你在身边,所有的困难都调成了简易模式。无数次的思考后我发现了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
我喜欢你,蒹葭小姐。”\
她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青年含笑温润的面孔,他曾触碰她的指尖递一瓶牛奶,曾注视她说她特别勇敢,曾牵着她的手在雪林里奔逃。
他喜欢她?喜欢她的什么?什么是喜欢?她不明白。\
何禾禾洗了水果过来,塞了颗草莓到她嘴里,在她身边坐下。捏捏她皱成一团的小脸,问她怎么了。
方葭眼神迷惘:“禾禾,什么是喜欢呢?”
突然被这个哲学问题砸了一下,何禾禾想了想,“喜欢啊,我想称之为一种悸动,一个契机,在某一个瞬间你和一个人对视,挪不开看着他的眼睛。见不到会想念,见到了又期待下一次见面。
会因为他产生一些酸涩啊喜悦啊诸如此类的感情,就是喜欢吧。”
她揶揄看向若有所思的女孩,“我们葭葭是喜欢上谁了?快快如实招来。”
方葭脸色爆红,连忙摆手说没有,何禾禾就拄着下巴猜,“是不是那个周什么来着,周,周……”
“哎呀禾禾!我还没想好……”她声音渐弱。
方葭感受到了周之於的心意,她又拷问自己的心意,喜欢吗?喜欢的。
初见时飘飞的围巾和灯光下青年灼灼的眉眼,他会让她别担心,他说会一直陪着她,一见钟情也好,日久生情也好,她的心动不似作伪。
可是喜欢就要在一起吗?喜欢有什么用呢?方葭不擅长和人交流,不擅长开始一段新的关系,她像一只缩在壳里的蜗牛,好不容易得到一个知己一样的存在,她固执的,掩耳盗铃般,不想改变这段关系。
对不起啊,周之於,这次她要做一个逃兵了。方葭想掏出手机给周之於发短讯,却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她疑惑接听。
何禾禾敏感的发现方葭身旁的气压明显的降了下来,一言不发的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面色沉重,手指在细细的战栗着,眼睛好像红了。
挂断电话后,方葭失魂落魄。何禾禾担心的叫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勉强提起一个笑来,说自己没事。而后匆忙起身,逃一样离开了。
面前是陌生又熟悉的女人面孔,曾千百次在梦中出现的身影。噩梦一样的身影,此时就立在这里。
“葭葭,妈妈好想你……”女人的面庞与方葭有三分相似,此时欲言又止的看向方葭,想来拉她的手。
方葭狠狠后退了一大步,“不要碰我!”她声音出离的尖锐,眼睛微红,“你不要说自己是我妈妈,我早就没有妈妈了!”
“能不能好好说话啊?”女人身边站了一个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年,那少年猛地喊了一声,女人拍了拍他的手,低声叫了句小皓乖,又看向方葭,泪眼朦胧的看她。
“葭葭,妈妈当年是有苦衷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你,你都长这么高了啊,瘦的呀,有没有好好吃饭?”
听见她虚伪的话术,方葭气的冷笑了一声,她咬着牙道,“你知道我现在几岁了吗?二十一岁。我五岁的时候你头也不回的走掉,到现在是你第一次见我。你说苦衷,苦衷是什么?苦衷是你喜新厌旧,你抛弃了整个家庭去找你想要的爱情。”
她指向那少年,“他多少岁?十六岁?”
往事在她眼前翻涌,她记事早,有印象起父母是有一段琴瑟和鸣的日子的,平静下暗涌着汹涌风暴,不知何时开始没日没夜的吵,很凶很凶,她吓得躲到阿婆怀里面,看见阿爸深夜的呜咽,她问阿爸,你们为什么吵架,阿爸说是因为爱。
后来妈妈扔下一纸离婚协议书,她扯着人的袖子哭着不让妈妈走,女人无情的扯出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冷厉的眼神成了她之后很久的噩梦。那之后妈妈再没有见自己的女儿一面。
“我不知道你今天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是绝对,绝对不会认你的。”方葭眼睛沁着雾气,一字一顿道。
女人面色绷不住了,她露出了刻薄的表情,又或者说这是她的本相。“方陆这么多年也没把你带好,怎么这么跟自己的妈妈说话呢,家教去哪了?”
方葭反唇相讥,“你确定有资格跟我谈家教?”\
“你就这么恨我?”女人面露不可置信的表情。
方葭不能理解她多变的心境,她歪着头,不该恨吗?林心芳将那样好的父亲转身抛下,把幼小的她留在旧时光里。
转头和不知何处跑出的男人甜甜蜜蜜,次年便又生了一个孩子。在方葭这里从没尽过母亲的职责,她没给过方葭爱。
方葭看向那少年,他紧张的护着林心芳,怒目瞪向她。哦,原来爱都给了他。
林心芳脸色变换,重新调整好了表情,自动忽略前面的不愉悦,又噙着泪说自己现在生活的辛苦,说想要一点钱给孩子上学之类的,还拉着那少年叫她姐姐。
方葭突然感觉到倦怠,她曾经想过无数次见到林心芳时要狠狠地骂上一顿,让其羞愧到无地自容。可现在看到女人虚伪刻薄的脸,她便没了兴致,太没意思了,太恶心了,她甚至想要干呕出来。
她向来温软的声音此时冷的像冰,“钱我这里一分都没有,你们另请高明吧。如果你们以后再来骚扰我的话,我会找律师仔细算算这么多年的抚养费。现在带着你的孩子离开苏北,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不要和我提爱,你永远不配提。另外我阿爸只有一个女儿,这声姐姐也想想自己配不配叫。”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扔向对面两人,那少年被激怒,像头狮子一样向她冲过来,扬起手要打她,林心芳挂着担忧的神色却一点都没有阻拦。
方葭见状转身就跑,临近门口时却被他追住,手伸过来时她根本躲不开,她在心中悲凉一笑,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疼痛降临,心里像生吞了一百只苍蝇。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出现,她睁开眼,此时如电影镜头慢放一般,一个青年站在她面前,牢牢握住那人欲打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人面色通红,林心芳赶紧跑过来掰他的手,场面嘈杂混乱异常。
阔别许久的周之於逆着光,扔垃圾一样摔开那少年,声音中带着冷沉的怒火。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