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州。
阳华县。
此县地处浮州和涿州交界处。
三面环山，重岩叠嶂，这小县城就卡在山窝窝里，只靠着一条大道与县外沟通。
“这里靠近涿州地界，灵气已经相当稀薄，但出乎意料的是，偏生在这鹿蹄山山根处，发现了一条矿脉。”
“矿产倒不如何丰富，但当初好几家宗门也为此闹了好大一场。”
“后来就有个叫九炼坊的宗门搬过来了。”
“这宗门以炼矿铸器为业，规模不大，只有宗主的修为可堪一看。”
入山前下了马，安秉走在前头介绍这次公务。
冯柯一言不发跟在后面听。
看来虽然这冯柯经常揶揄安秉世家公子的身份，行事时还是以他为主。
“这次来没什么麻烦事。”
“县里有个半大小子被九炼坊的人看上了，说要收做衣钵传人。”
“司里说申请通过了了，我们去接接他。”
秦槐听到这有点讶异，看着安秉一段话说完了，才找着机会问，
“九炼坊的人招弟子，怎么还需要别人帮忙接？”
出乎意料的，回答的人不是大嗓门的冯柯，而是安秉，
“不是我们又是谁？”
“我们是道务司。”
“给这些脱了凡籍登入仙籍的人登籍造册就是我们的公务。”
道务司？
秦槐心里吃了一惊。
按照白炳和顾老所言，涿州西南一地近百年前发生的那件大事，就是属于道务司的隐秘。
后来一只后天虎妖在妖师影响下开智，也是道务司的管辖范围。
怪不得那日在林府，秦槐曾听到冯柯谈起虎窟之事，这本就是他们的目的。
只是这种登籍造册的业务，和白炳顾老提及时那种讳莫如深的样子就有些不搭调了。
一行人在安秉带领下穿过了小半个县城，找到了县衙的所在。
冯柯从怀里取出一块深木色的牌子丢到了门子身上，等了没多久，就听到了一声呼喝由远及近。
“快快随我迎接大人。”
紧接着就是叮里当啷的一顿响。
安秉颇为不耐，直接把手摁在了县衙的大门上，略一用劲崩断门栓，闯了进去。
里面正看到县令在指挥着差役四处奔走。
抬手向下，一股莫名气劲突然出现，压的人喘不过气，轻而易举抚平了全场的躁动。
“点两个差役，一个负责籍贯的吏员，剩下的路上说。”
过不了片刻，县令就带着三个人跟出了衙门。
“这是胡家的孩子，倒是好运道。”
跟着的县令真心实意地感慨。
别看他现在独掌一县，威风八面。
上面不来人，他就是个土皇帝。
但这孩子今朝得机缘拜入仙门，转头就是自己也不能高攀的人物了。
胡家门前。
一个泼皮一脚踹开胡家的院门，引得一阵鸡飞狗跳。
“二百文钱，我都放给你三个月了，一点动静没有！”
“今天先收你一只母鸡的利钱，明日要还填不上，你都得来给我暖被窝。”
泼皮对面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身材削瘦，瞪着铜铃大的眼睛，任凭被拳打脚踢，也死死抱着母鸡不松手。
边上还有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蹲在那里咬着牙哽咽，眼睛里是仇恨的血丝。
等县令一行人走到近前，还能听到四周的邻居在议论纷纷。
“这胡家男人都跑了不知道多久了，不趁自己还有几分姿色找个挂靠，硬生生拖成这样。”
“前不久那疯娘们还嚷嚷呢，说自己孩子被神仙看中了。”
“不想想，仙缘是那么好得的？”
县令看到这一幕有些拉不下脸，抢过旁边差役的长棍，一轮横扫荡开人群。
“让开让开，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
“胡家孩子攀上了仙缘哩。”
“这也是你们配能议论的？”
听到这动静，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却是那蹲在地上的孩子。
穿过泼皮和母亲，还有熙攘的人群，孩子站在秦槐面前，
“你们就是来接我的师兄吗？”
安秉摇摇头，似乎对这一切已经司空见惯，
“不是，我们只是来接你过去的。”
说完就是验明正身，和跟着的县衙吏员交接籍贯。
身后泼皮已经跪在地上不知所措，胡家娘子瘫在地上笑的癫狂。
秦槐冷眼旁观，不禁自忖。
倘若是自己得了这份仙缘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不必为功法忧心，不缺进补丹药，甚至入道之法也近在眼前。
再想到阎丰曲姬二人为了进境，不惜耗费百年，席卷几代无辜百姓。
这孩子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了。
“你叫什么名字。”安秉最后确认。
“胡永杜。”孩子答得用力。
……
接上孩子后，秦槐一行人就开始上山门。
许是看出秦槐心中所想，冯柯拍拍秦槐的肩，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你以后成就未必就会弱了去。”
九炼坊身处鹿蹄山山腰上一个天然的石窟。
走进石窟，整个鹿蹄山几乎都要被九炼坊的门人挖通，头顶石壁连绵不知几里。
窟中没有照明，但是有数百座长明不灭的巨型火炉。
一片片乌泱泱的人潮从深处走出，赤膊着上身，满身滚汗，接替了本来在火炉下劳作的师兄弟。
人可以换，炉子不能灭。
秦槐光是站在石台上面就已经热的精神恍惚，几乎要滚落下去。
“这些都是九炼坊的弟子。”
冯柯热的解开袍襟，用手直扇风，那副模样走下去冒充九炼坊弟子也无人能识。
“这么热的火炉，下面的弟子怎么承受的住，莫非都是入道之上不成。”
秦槐感觉大开眼界。
“这么一片人若都是入道，这九炼坊岂会屈尊在这小小鹿蹄山。”
冯柯嗤笑，
“这九炼坊与其说是一家修仙宗门，不如说是一个炼器坊。”
“早先时候，他家就是在越平城里打铁的，铁铺武馆一起开，风光的很。”
“门内的入道其实不过宗主和副宗主两人罢了。”
旁边陪同带路的门内执事听到冯柯的话，有些面露不渝，拱了拱手，
“几位稍后，我去禀告宗主。”
话说完还用眼神狠狠地剜了秦槐一眼，弄得秦槐大感莫名。